我前排的三个女生,每人都有一条围巾。
左边的女生是一条驼色“杨树林”牌围巾,这是她十九岁的生日礼物。
她来自南方的一个小城市,今年高考考来北京读书。同寝室的另外三个女生都是北方人,开学两个多月的时间,大家都很客气,在一起相安无事。
她是个很独立的姑娘,在市中心的一家奶茶店做兼职,每周一三五下午两点到六点工作。那天是她第一次在外过生日,恰巧是发工资的日子,下午两点她照例去奶茶店打工。临走之前,她告诉室友晚上一起吃饭吧。
她没有提前告诉大家自己生日,因为不想室友破费,给她准备礼物。
整个下午她的心思都不在工作上,盘算着拿到工资要请自己的室友吃些什么。这个天气吃火锅应该很舒服,她心里想着,连室友给她唱生日歌的画面都想到了。
拿到老板给的工资,这时天已经黑了,北京的秋天还是有些凉意,她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下意识地把身子缩在有些单薄的外套里,拨通室友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过了一会儿,室友发来消息:
“下班了?今天社团有晚会,我们在看晚会呢”
“不是说好一起吃饭吗?”
“啊,我们都吃过了,改天吧,么么哒”
她点开输入框,想了想又把手机放回衣兜。恰好摸到衣兜里自己刚拿到的工资。就那么站在路边,又急又气。
她气自己的室友忘了说好的约定,抛下她一个人。更气自己为什么不告诉室友今天是她的生日。
那条围巾是她十九岁生日唯一的礼物,意大利产纯羊毛,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暖。
中间的女生是一条黑色的长围巾,是她男朋友亲手织的。
她和男朋友从高中就在一起了,两个人是班上最甜蜜的一对儿,每天一起吃饭,一起散步,放学后偷偷坐在操场抱着谈心,彼此的存在给枯燥的高中生活添了很多色彩。
高考后,她考来北京,而男生去了哈尔滨。上了大学,她像身边的姐妹一样开始打扮自己。留起了长发,打了耳洞,痴迷于各种色号的口红,购物车里也全是些眼妆和粉底。
她所在的学校是出了名的男多女少,相貌和身材都很出众的她,自然少不了追求者,送了她很多手链、香水之类的礼物,大多数都被她拒绝了,当然也收下过一些。但她没跟任何追求者有过暧昧,也没忘记自己是有男朋友的人。
那天她和姐妹出去吃饭,特地静心打扮了一番,很满意的把自拍发给男朋友看,希望自己男朋友夸她几句。谁知男生却不解风情,只看到她穿了很薄的一件卫衣,想着北京比哈尔滨也暖和不到哪里,毕竟已经秋天了。
“天冷了,多穿点,你这样当心感冒”
她有些生气,觉得男朋友眼里根本不在意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男朋友还总是暖男的那一套,没有一点儿浪漫。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和朋友吃饭了”她敷衍道。
“宝贝听话,记得要多穿点。去吃饭吧,不要吃辣的,不要喝冰水。等我过几天给你一个礼物”
她心里顿时开心起来,想着会不会是她喜欢很久的那个包包,或者是现在很火的限量口红。
右边的女生是一条白色围巾,是三条围巾里最廉价最劣质的一条。
她是今年入学的研究生,从小在城市长大,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优越的成长环境并没有让她的童年充满乐趣,相反父母对她约束式的溺爱,强迫她学习,干涉她交朋友,让她的成长更多了些压抑。对于自己的生活,她从来都没有选择和决定的权利。
上了大学,她接触到一些社会上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也参加了很多公益的活动。在做志愿的过程中,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不再是父母身边的小绵羊,而是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大四寒假回到家,父母告诉她已经帮她联系好家乡城市银行的工作,当初大学让她选择会计,也是为了这个工作而做的打算。
而她也有了自己的打算。她想毕业后去支教一年,帮助教育资源缺乏的地区,支教结束后考公益管理方面的研究生,以后进一些慈善机构从事公益方面的工作。
毫无疑问,父母坚决反对她的想法。但这一次她没有选择顺从。大学毕业后,她去了云南一所小学进行支教,解决当地师资缺乏的问题,把自己的知识和眼界带给了那里的孩子。
那年元旦,孩子们把自己的零花钱凑起来,为他们的支教老师买了一条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