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灿第一次见到温然,也是十二月——十二年前的十二月,属于南方的懒洋洋的冬日。
安灿是转校生,每年学校要统一换校服,所以那一学期,全校只有她像有特权一般穿着私服。
旧款校服灰黑色,每天早上出操时全校学生涌到操场上,像一朵巨大的乌云慢慢聚拢。
那天安灿迟到了,穿着粉格子的呢子大衣,围着柠檬黄的羊毛围巾,背着书包匆匆忙忙地穿过开始出操的人群。
有人突然拦住了安灿的路,声音清冷地问:“几班?名字?”
女生抬眼,对上另一双清澈的眼,像深潭一般闪着幽暗的光。男生似乎也有些慌乱,却偏偏装作镇定的模样,手臂上写着“值周生”的红袖章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我踩着铃进来的,学校太大了,我跑得慢,所以才到这儿。我可真没迟到。”安灿说得理直气壮,但眼神却是可怜兮兮的,“你行行好,放我这一次,下次我肯定不会迟到了!”
如果迟到被记名,班级就会被扣分;班级被扣分,会影响年底先进班级评比;先进班级的名额和班主任的奖金挂钩,班主任会因此而找安灿麻烦——这一连串,环环相扣。
“班级,名字。”冷面少年不为所动,活像个小包拯。
安灿急了,一把按住他拿着笔的手,说:“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班级和名字,但你别往上记成吗?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一定会还你的!”
少年垂着眼,以沉默作答。
安灿以为没戏,嘴角直往下掉,乖乖收回手,瘪着嘴说:“安灿,七班。”说完瞪了男生一眼才跑开。
少年收起笔,原本抿紧的唇线突然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自知的笑容。
安灿后来才知道,他叫温然,温吞而正直的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