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友西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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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维国庆,日过三秋,余暑尽而初凉起,短衣不足以御夜寒,长袖不足以当午热。适有长假六日,不愿荒度,故期挚友以出游,揽物华,收奇观,共一时之乐,结永世之谊。

秋意困人,使人长睡而不觉天晓。起既未时,午照临空,方传讯斯人,以觅游处,相论良久,遂定于西湖。才至,见群人塞路,老少漫途;相互逼仄,气息尽贴;余隙极狭,难以穿入。友人先至,促我速来。据其定位,循其行迹,周转蛇行,已而得之。及相对,面溢喜色,不能自胜。念西湖为众人所环,若虬龙所盘,故先往湖滨银泰,欲稍得小憇,复买茶一杯,以遗友人。

银泰未小,亦称广厦。买凉既毕,渐迷珠玑之铺,又醉罗绮之间,然其多不实,空有卖相姣好,终于无用,故浅看而略去,不买其一。首层游尽,方乘扶梯而上。人在阶前,已闻乐声悠扬,如丝如缕,益有趣味。及既上,幻光相追,声影相漫。有乐师弄键盘于台上,出电音于指尖。旁舞者数人,随之动于前,妆容精致,乃饰以动画之角,若跨次元,其真不易。友人不谙其文化,羞于相与留影,故少观之而去,未多停歇。又上,有控钩爪而取布偶之器,吾耽之久矣,常以此自衿,诩为王者,友人亦不我输,乃购币二百置于方篓中,欲有所得。为购币甚多之故,见赠一红粉毛熊,为友人所收。适见毛熊机位有其一偶半挂于出口之缘,友人为之诱,遂往操之。摇杆四向,钩爪不停;手速而但余残影,眸注而只往佳处。忽见其止,按坠钩爪之纽,眦半悬动之熊,钩爪适及之而未抓起,令转转不已,竟落入洞口。亲见之,吾二人近乎癫狂,相高呼若痴然,取出而手抱之,赠我,据以为圣物,爱不释之。乃为之振甚,欲乘此一鼓之气,再造佳绩,抓一毛绒肩包,而天不我遂。友人同我交控钩爪,皆不得,乃与是僵持良久,费币数十,终无所获。又几经转易机位,匆匆操之,亦无所得。篓中覆币渐浅,不久见底,而再无新得。一操钩爪即费五七币,篓将尽,竟余一币未能入机中,友人留以纪念,吾稍以为憾,而念手中毛熊,则又转喜也。下层犹在歌舞,乃稍看而去。适母传讯餐券于吾二人,为韩式炙肉;乃出其外,步西湖之畔,寻夜食之处。

彼时颓夕晚照,将迫水面,纵一尾金波,横一贯黑山。九霄含青,远山晕黄;潋滟微兴,涌光不停。岸边群人相争,高举留影,欲收其画。有悻悻而去者,盖镜头不佳。复沿湖而行,侧身视其西岸:天淡而飞云舟,水碧而扬清涟,树郁而东招摇,船高而静远漫;小铺竭声,荧屏速幻;道限单行,人若鱼贯。随人朝所向,终至餐楼,上二层而得之。

人众若斯,入而有座,不用外候,诚使惊喜。然食客亦非少,肉不足应,故先上小菜三碟,蘸料两联,各三种,与友分食。后上饭食,盛以平锅,覆以菜蔬诸类,再与分食。又上南瓜汤,以二铝碗装之,其面折光,黄澄诱人,各取其一,乃一饮而尽。稠而不腻,厚而不重,余味清淡,久之则没于舌根。二刻既毕,肉方端至。薄者若雪里杂红,层叠相铺,淋以酱汁,点以葱花;厚者若白筋割赤,巍然不动,散以胡椒,载以竹垫。轻以铁箸提细肉,置于炎板,左右拨弄,静观烟生而红老,油滋而白凝,乃翻其面以炙透,俄而可夹出以蘸料,遂可食。其祛腥膻而增嫩滑,消油腻而长润怡,非人间之味,应天上之遗。如此反复,杂以谈笑议论,身心渐饱,而欲观西湖夜景。

出餐楼而东望,则能见夜湖:既成墨色,澹漾连波,若文星洗砚,故有此状。再东,有画船夜游,通体辉煌,摇光曳影,泛粼粼一片。北岸有宝石山,灯火多覆于其上,若帽之。山下有夜市,水能垂映其影而长之,成星点一线然。少时,友人收母讯,告须归,乃寻地铁站。得之,则相伴而入,遂分手其中。心方空然,若伯牙之离子期,管仲之别鲍叔,而念可以文永志之,则不悲矣。乃望日后有假,能多伴出,同修尘嚣之福,共醉人伦之乐。

至于出地铁而及我家,其景甚抑:寒风盈路,吹形颤影;昏黑蔽幕,藏月收星。苦木时有飘摇,似鬼魅后隐,欲出惧人,令不敢行而取乐之。伶仃一人,若雁之离群,水之出流,其心境亦变矣。

人皆言挚友难寻,知音难觅,是不惜也。人生在世,与所见者,自有缘分,必有因果。宜相循其因而树其果,尽力而为之,尽情而乐之,尽心而处之,尽谊而超之。今人未有能独行于世而泰然自安者,故何不续良缘以交佳人,与倍其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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