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今天大家都在发18岁的照片。
(1)
我想那个年纪应该最是生猛的时候了。大多数还在校园,懂得还不多,不知天高地厚,心气很高,当然,身体应该也是最好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流行90后养生的说法。做会一道全班都没做出来的一道数学题,自信心爆棚。偶尔一次接近满分的作文,就觉得超级棒。是知足也容易自满。一次成功就能约等于光鲜亮丽的未来,我们都那样对自己肯定过,也那样肯定过别人,在每年的贺卡里,在传阅书籍夹着的小纸条里。
却全然不知成功具体的真正意义,或者说不明白不同的人会对成功有不同理解,学业有成;财富自由;一生平安;家庭美满;事业有成;仕途顺利;身心自由等等,我们把成功这个词积聚了所有美好的祝福都送给了对方。因为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只知道成功在自己18年来的感官里是个人人都喜欢的褒义词。
(2)
18岁,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高考然后上大学,从一个阶段进入另一个阶段,除了对同学老师的不舍,除了一点点短暂性的压力解脱,并没什么区别,还是一样上课读书。也不会太有经济的压力。
而我们的上一辈人,18岁可能就开始结婚,之后就开始用还没有完全长大的肩膀来承担整个家庭的重任。如今自己开始踏入社会,才越发明白他们的不易,还没有好好追求自己的梦想就卷入赚钱养家糊口的浪潮中。而如果把孩子的教育培养当成自己一生的全部,这样就更不容易了。
而这样的父母千千万万,我感触最深刻的是我舅。2017年最深刻的回忆之一,所以我在2018快要到临之前想写写。
(3)
2017这一年,我舅意外摔伤了一条腿的筋骨,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从小县城转到地市级医院进行治疗,是否血栓,大型手术是否安全,是否导致以后是跛子,一连贯的问题都令大家很着急,不过最愁的还是手术费用,大家都卯足劲东拼西凑,好在亲戚邻居都比较团结。
手术前我看着舅舅安然入睡的神情,突然想到,前一阵子,他大儿子结婚时的情形,贴红色的喜字时,他反复观赏,并嘱托我们,那粘贴喜字的双面胶要裁剪的足够小才显得好看,这样子的工序显然会繁琐得多。他从楼下走到楼上,边走边抚摸我们在墙上贴的喜庆的小墙纸,慢慢用手抚平凸起的地方或者喊我们剪小片双面胶将其粘贴住。他试图将所有的小细节做到完美。辛劳一生,我甚至不能回忆起他中年时候的模样。
(4)
之后的一天帮他剪头发,稀稀疏疏的头发被白发占领着,偶一瞥见鼻毛也不甘示弱展示年老的痕迹竟然也变成白色。岁月可真无情,让衰老的迹象就这样猝不及防冒出来令人心惊。躺在病床上的他打着点滴的他做完手术的他戴着氧气罐的他依旧在眉头紧锁地操心着。他慢慢说着,我静静听着,他说他这一生好像就这样完了,我安慰着说,你这辈子很厉害,培养出了研究生的儿子,现在两个儿子也不用你操心了,多好,再想多说点什么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因为突然觉得用他人的价值来体现我舅全部的价值,这本身就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于是我不说话了。
他又说着医药费得打工多少年才能还得清,又说起年少时和同伴们上学调皮的时光,和一群人外出打工的时光,多么欢乐的岁月。
一时凝噎,真想用时光机将那时一个真真切切无忧无虑的年青人的时光留在18岁之前。后来就不同了,伟大到掏空自身为子女无怨无悔没有活出自我。一直被时间推着走,一直要赚钱养家,一直要常年在外。每当我回想起这一幕时,眼泪就止不住地流,既心疼又无能为力,我不能一下子帮舅舅付好医药费手术费,不能用时光机给他另一种不一样的人生,不能改变他一心一意为子女而活的心态。
(5)
不过,我想我舅最幸运的事应该是遇到我舅妈,在他们那个年代,我觉得他们是最像爱情样子的伴侣。互相夹菜,刮鼻子游戏,互相逗对方开心。只是在我舅生病那一阵,我舅的脾气变得暴躁起来,要么不说话,要么跟我舅妈犟,但我舅妈只是笑着开玩笑地跟我说,快去批评批评你舅,一直不理我,肯定嫌我老了。我知道他们是相爱的,我买的牛奶,我舅妈一包没喝,全部都早晚各一杯泡好给我舅,医院的饭菜贵,我舅妈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奔她熟悉的窗口,挑最有营养的也贵的给我舅,她说,你舅生病了,要吃好点,他最近饿得快,而自己呢,在另一个靠边的小窗口点了两个小煎饼。我不知道怎么去描述当时的感受,我只是觉得苦中有乐,我看到的体会到的远远不足当事人在琐碎生活中展现出的爱意。我也不是说委屈自己照顾爱人,那一定是值得歌颂并且幸福的。
不过,在我看来,他们就是值得歌颂的,也的确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