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片刻,张柠还是喘了口气,在这个世界上,似乎什么都很沉重,找不到任何轻松的话题能够打开她封闭的心扉。
这次,她没有听医生的建议,任凭心境低落到谷底也没有吃药,更没有寻求帮助,即使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已经下起了暴雨,就差泪水决堤了。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遭遇了什么。人们都以为没什么大不了,是啊,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何必这么“作”呢。
答案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段时间,她心里住了一个人,可是这个人离她几十公里开外,他们错过了无数次,一直没有再见面。等张柠意识到心里住进了这个人时,他们已经在地球两端了。他们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城市相遇,直到岁月流逝,无数次的擦肩之后,这个城市同时失去了他们两个人的影子。
张柠去了一个大城市当会计,今天已经是她来这的第二个月了,近一整个月的时间,她都没有开心起来,从第一天的陌生开始,这种忧郁就悄然而生,生根发芽,随即,慢慢地像水葫芦一样肆意生长,从一个点不断蔓延,变成黑压压的一片,牢牢地扎在她内心深处。她心底的那片阳光都被这片忧郁遮住了,笼罩在自我封闭的意念中。
每天,除了逼迫自己和周遭不熟悉的人打交道,像个机器一样完成手头的任务之外,找不到任何消遣的方式,回到家倒头就睡,把头埋得很深,然后深深地睡去,在虚幻的梦中尽情游走,分不清梦和现实,却不愿醒来,宁愿这种虚无缥缈一直存在,仿佛灵魂换了一种姿态,活得都不像本体的自我了。
日子就这样机械化地过着,身边的人怎么都熟络不起来,她也不想融入了。“本来也就是同事,可能过几天我就走了呢。”她常常这样暗示自己,然后在同事面前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说闲话,这样才是最可怕的。她感受不到温暖,每天像个木头一样忍受着旁人的嘻嘻哈哈,这样闲散的工作态度她是不喜欢的,更不要说这样的管理了。
几个月后,张柠鼓起了勇气递了辞职报告,她终于走了。好像轻松了一些。但是更大的挑战摆在她面前,社交恐惧的她又要开始面对新的环境和新的人。
远在大洋彼岸的那个人没有任何消息。张柠不敢贸然打扰,说有时差,那也只是个借口罢了。她每天都看着那个灰色头像,看了几百遍也不觉得腻,然后对着它自言自语,整个人处于自我消磨的状态。
后来,她的状态越发低迷了。有一天晚上,她在公园里坐着看星星,忽然,一个疑问闪过脑海:夜晚的人也有影子吗?夜空中最亮的星星是不是也有最黑暗的影子呢?
想了许久,她也没看到星星的影子。自己的影子却被亮起的路灯拉长了。
“当我的影子消失的时候,我是不是就不在了?影子有重量吗?有多重?是不是它消失了我会轻松一些,不用拖着它到处走,究竟怎样影子才会消失呢?”张柠陷入了无限的沉思,虽然她知道这些想法毫无逻辑也毫无意义。
回到家,她拿出很早就准备好的刀片,用打火机烧了烧。出门去附近的一家酒店开了房间,把浴缸放满水,衣服也没脱整个人躺了下去。刀片从她白皙的左手腕一划而过,张柠只痛的咬了咬牙,一声不吭。咣当一声,刀片径直滑落,血液从动脉中喷出,把浴缸的水染得鲜红。
张柠趁着还有气力和神识把手放进了水中,口中自言自语着:“原来当我的影子终于消失的时候,必须是我肉体殒灭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大彻大悟之时便是灵魂飞升之时。当我的影子终于消失的时候,一切阴霾都随风飘散,一切沉重的负担都化为乌有,我不再害怕,不再畏畏缩缩,不再活得这般疲惫。没有阳光的晴天,没有活力的躯体,没有动力的前行,所有都与我无关了。这样真好,我记得我也曾是一个积极乐观,对世界充满好奇的人啊……”还未说完,张柠晕了过去,身体猛地滑入了水中。而右手边的手机,那条压了很久的语音也没来得及发出去,跟着滑入了水底。屏幕灭了,失去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