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一动不动好多年了。
有多少年?连村里的老人都直摇头。
他们都说,打他们记事,那树就已经挺拔在那了。
橡树也不记得自己有多大了。他只晓得枝桠中的燕子来来去去,燕巢缝缝补补。寒寒暑暑风风雨雨的日子,多得数不清。
他还记得身子下的一大片阴凉里,有村里数不清的年轻人在这里举办过婚礼。那些曾经拜父母拜天地,摆宴席喝喜酒的,渐渐囿于昼夜在风中老去,一代又一代。
那么多人间的烟火,熏得他枝干上的木疙瘩又黑又亮,他渐渐明白什么叫孤单了。
可是人们不关注他,枝中的燕子也只知尽日吱吱喳喳的,不仅吐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更多的时候是一大早就吵着它心烦。有时晨风中,它就不高兴地故意抖抖树枝,那些燕儿们就扑棱棱的飞走一整天。
可当周围安静下来后,它心里却总感觉酸酸的,那些欢乐的人儿啊,在他的脑袋里笑着,叫着,追逐着,打闹着。久而久之,它竟也想要一个新娘。一个笑起来甜甜的新娘。
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选择。
多少年过去了,橡树终于决定,他曾留意过一只吵闹的鸟儿。虽然它也有点讨厌。
“哎,臭鸟,你能当我的新娘吗?”
那只被唤作臭鸟的,被问得一怔,歪了歪脖,似乎思考了一会,张开翅膀,竟眷恋又似决绝地的,飞走了。
橡树震惊了,伤心了: “那只臭鸟……”
橡树又问了脚下的花,花儿在风中摆手;又问啄木鸟,啄木鸟也摇头;问树枝间的风,风也匆匆飘走。
橡树沮丧极了,那天,光是看着夕阳,他都要难受地要哭。
夕阳中,一只小小的鸟儿,衔着一朵娇艳的花,费力的朝着橡树,飞来。
“咦,看那只鸟儿!”村里的一个小孩指着那只臭鸟叫嚷道。
“哇,你们看它,叼了一朵花!”另一个小孩兴奋的喊着。
“呶——看我的!”一个拿着弹弓的小孩信心满满“打下来给你们瞧的仔细。”
“嗖——啪”,那只臭鸟被打中,从空中跌落。
可它却不松口,死死的咬住那朵花。
悲伤的看着橡树的方向,那只臭鸟眼睛里,竟涌满泪水。
橡树不知道,距离它仅有百米之遥的地方,要做它新娘的那只臭鸟,奄奄一息。
橡树不知道,它讨厌的那只臭鸟,飞了一整天,寻找嫁妆,它只想找一朵心爱的花,好嫁给心爱的树。
橡树不知道,那只臭鸟,每天叽叽喳喳,其实只想引起它的注意,毕竟它那么小,它那么高大。
橡树不知道,橡树什么都不知道,橡树以为没人爱它,其实它早就拥有了一个小生命和它的整个世界。
橡树依旧没有新娘。
橡树的新娘在它百米之外。
长眠于此。
长爱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