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生肖守岁之辰龙

    腊月二十三小年,家家户户扫灰除尘,辞别旧岁为迎接新年做准备。

    天才破晓,龙盘山里,辰龙从连绵起伏的山脉中腾飞而起。

    在云海中穿行片刻,消去睡了一年的倦意,哼着民俗小调,直奔寅虎所在的虎踞峡而去。

    彼时寅虎正给自己的窝除尘。

    那是山崖间一道天然形成的裂缝,裂缝深处别有洞窟。

    崖上可见的裂缝处,错层的岩石上覆着厚重的白雪,雪上深深浅浅的虎爪印蔓延至裂缝更深处。

    随着爪印深入,空间豁然宽阔,嶙峋石块错落着嵌在山壁里,山壁环绕的洞窟中央横亘着一块铺满干草的硕大石台。

    石台一边耸立着粗粝的石柱,石柱上遍布深浅不一的爪痕。

    石柱后有一口被浅薄冰雪环绕着的形状不规则的热泉,泉水翻滚,白色缥缈的雾气逆着从一眼看不到顶的洞窟缺口处投下的一片天光,蒸腾而起,从洞窟缺口处直冲云霄。

    热泉旁有一处凹陷的石坑,里面凌乱地堆着各式各样的吃食。

    石坑靠山壁的一侧,低矮不一的山石扭曲着搭成简陋的台阶,沿伸到洞窟顶部的缺口处。

    将山石也打扫完毕的寅虎,软着四肢和爪子趴在缺口旁的雪地里,伸了个懒腰。

    睁着一双蓝色的虎瞳,看了看还早的天色,就着冬日初升的朝阳,把脑袋往爪子上一搭,阖上眼睡起了回笼觉。

    晴朗的天空又落了一点雪,虎与雪与山崖顶共一白。

    乘雪而来的辰龙,没在山崖间看到寅虎的身影,便转身往崖间裂缝处飞了过去。

    在被寅虎打扫的一尘不染的洞窟里转了两圈,喊了许多声寅虎,没见到半个虎影,没得到半声回应后。

    辰龙挑拣着石坑里便于携带的吃食,一股脑背到背上,沿着石阶向山崖顶飞去。

    寅虎能通过的缺口,辰龙通过自然不成问题。

    但辰龙飞到一半突然被卡住了,飞不出来,退不回去。

    辰龙拧着龙身凹了半天,龙爪扒着缺口边缘处的山石,奋力向上一跃,跃到了崖顶上,落地时一个不稳,整条龙都摔进了雪里。

    飞溅起的雪沫砸在寅虎脑袋上,搅了寅虎一场好梦。

    蓝色虎瞳倏然睁开,看到摔得四仰八叉,被雪埋了半条龙身的辰龙,寅虎本带着怒意的虎瞳渐渐转为疑惑。

    “辰龙?你怎么……”

    寅虎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抖落一身雪花,走到辰龙身边,看看空无一物的天,又看看辰龙,一时间不能理解,辰龙是怎么摔的。

    “啊……啊?快,快帮帮我。”

    辰龙仿佛被摔懵了,胡乱挣扎着叫寅虎帮忙。

    寅虎把辰龙从雪里挖出来,又帮着翻了个身。

    辰龙站稳了,将鳞片间的冰碴尽数抖落,这才冲寅虎一咧嘴。

    “小年快乐!”

    “……小年快乐,你怎么摔下来了?”

    寅虎依旧感到疑惑。

    “遇上人类的飞行器,躲急了,你从哪冒出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

    辰龙张口就来,说的仿佛真有那么回事似得,只是转移话题的同时也不小心暴露了自己。

    “方便让你看到我,就在那补了个回笼觉,你没看见,不应该啊……辰龙!”

    寅虎用爪子指了指被自己压出坑来的那片雪地,忽然琢磨出来没看见自己的辰龙摔雪里的真正原因。

    于是下一刻虎啸声响彻山崖,引起几处雪崩,还好虎踞峡方圆百里除了寅虎再无其它生物。

    “都是你被雪捂的太严实,我这就去收拾。”

    辰龙松开捂着耳朵的龙尾,凑到寅虎跟前说完迅速转身扎进了洞窟里。

    寅虎抬起爪子看了看因化掉的雪花打湿而结了冰,变得微微僵硬的毛发。

    无语半晌也回到了洞窟里,和辰龙一起重新打扫洞窟。

    这样的场面上次出现就在一年前的同一天。

    整个世界像一块硕大的“怀表”,四季海与干支岛在整个世界的正中央。

    十二生肖分十二个方向盘踞在“怀表”最边缘处。

    每年除夕前夜,十二生肖从各自所在地向四季海奔赴,聚集在四季海海岸,同乘龙舟到干支岛上守岁。

    寅虎作为年夜饭的大厨,总会提前在小年那一天出发,去人类那里寻找年夜饭的食谱。

    前年寅虎守岁时是被生肖兽们一起找回来的,没有寅虎参与的年夜饭,一言难尽。

    辰龙是个爱吃又挑嘴的,为了能吃到好吃的,也避免寅虎再失踪。

    去年小年辰龙早早的来到虎踞峡,同寅虎一同前往四季海的时候就背着吃食卡在了缺口处。

    今年寅虎为了方便辰龙发现自己,特意选了山崖顶上等辰龙,没想到因为一场落雪,又重现了当年。

    辰龙所在的龙潜山山脉连接着整个世界的地脉,辰龙本就久远的记忆里涌入山川的记忆后,更加繁冗,也就造就了辰龙那时而很好,时而不怎么好的记性。

    寅虎气的并非是辰龙记性不好,而是气自己克服恐高打扫干净的洞窟又要重新打扫。

    明明从崖间洞窟里嶙峋的山石之中而来,却莫名恐高。

    对此,寅虎也很无奈。

    等寅虎和辰龙收拾一番,带着吃食离开洞窟前往虎踞峡百里外的村落时,已是日落时分。

    莹白的日头隐在层层云海之后,亮白色的雪将天幕映得雾蒙蒙一片苍茫。

    村落里袅袅炊烟错落着飘上云霄,隐入一片苍茫之中。

    星星点点的橙黄色暖光从各家各户的窗户里逸散而出,将寒凉的暮色熏得暖烘烘的。

    饭香与菜香你争我抢着,同蒸腾而起的热气嬉闹着挤出屋门外。

    霎时间猫猫狗狗欢快的叫声连成了片。

    一只毛色与雪色无限接近、脖颈上戴着一条银色蛇咬尾模样项圈的大白猫迈着狂野的步伐来到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大白猫身后落了一串深浅不一的梅花印。

    “呀,是大白!爷爷,大白又来串门了……大白乖,等我给你拿好吃的……”

    穿着红袄的少年掀开门帘走出屋门,看见大白猫,冲屋子里喊了一声后快步走到院子里,伸出挽着袄袖的手,俯身摸了摸大白猫毛茸茸的脑袋,然后回身掀开厚重的门帘又进了屋。

    大白猫转了转湛蓝色眼瞳,偏了偏脑袋,蹲坐在地,毛绒绒的白尾巴在身后的雪上扫来扫去。

    不一会儿,门帘被掀开,少年把一碟金黄色还冒着热气的炸鱼放在了大白猫身前。

    看着大白猫嗷呜嗷呜吃得喷香,少年撸了一把猫头才缩了缩脖子回了屋。

    屋子里爷孙两谈话声伴随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穿过厚重的门帘,飘到了院子里。

    “爷爷,大白主人都回来了,爸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到家得大年初一,今年年头咱爷孙俩守。”

    “那我多做些爷爷爱吃的……”

    “好好好,年夜饭你来掌勺,爷爷给你打下手。”

    “……爷爷,你来瞧瞧,今儿我这松鼠桂鱼怎么样?”

    “……嗯,看着不错……火候还差点……来,爷爷再带你过一遍,明个儿你再试试……”

    院子里大白猫寅虎和蛇咬尾状的辰龙分吃掉炸鱼,定下年夜饭的第一道菜:松鼠桂鱼。

    寅虎将需要的食材和调味料采购单通过生肖令牌传递给戌狗后,迈着狂野的步伐带着辰龙去往下一处地点,寻找年夜饭的食谱。

    十二生肖中只有戌狗对人类世界最熟悉,所以年货采买相关事宜数万年来都是戌狗的活。

    收到寅虎和辰龙发来的食材清单后,戌狗便从广袤的荆棘原野出发,前往人类世界最大的集贸市场珍馐膳坊,采买年夜饭需要的食材和各种年货。

    满仓街上的店铺都在做除尘打扫。

    店门口传来了欢快的欢迎词。

    “欢迎光临!”

    身量高挑的年轻男人走入名为谷满仓的粮店。

    “来十斤福米。”

    “周师傅?怎么没回老家。”

    拿着抹布擦货架的店主人听到声音后回过头,看见是熟人,放下抹布,摘了手套,擦擦手,一边拿起米舀装福米,一边好奇地问道。

    “这不新政策才下来,年节无休,等过了年节再回。”

    男人笑着回道

    “周师傅买这么多福米是添余粮?”

    店主人舀米的手顿了顿。

    “是,家里粮吃不到年节了。”

    男人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那少来点?我这也开到年节,福米放久了也不好吃。”

    店主人询问着,将多的福米舀了出来。

    “来,两斤三天,吃完再来。”

    店主人笑着把过了称的米递给男人。

    “是整个膳坊都开到年节吗?”

    男人接过付完款后,又问道。

    “不全是,刚需有补,像我一样为了多赚点的都能开到年节。”

    “也都不容易,小年快乐,回见。”

    “小年快乐……”

    男人离开了,除尘的活儿还没干完,店主人戴起手套,拿起抹布继续擦货柜。

    不一会儿,店门口的欢迎词又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

    店主人放下干活儿的家伙事看向门口。

    “呦,大黑,好久不见,我来看看,这次都买些什么。”

    一只体型巨大、毛发水滑,勃颈上戴着一条信筒状项圈的帅气黑犬走进店里。

    店主人认出是总来店里买东西的老顾客大黑,高兴地上前摸摸大黑的头,再挠挠大黑下巴,然后从信筒里取出一张谷物采购清单和一张付款码。

    “都是谷物,做杂粮包吗……好了好了别蹭了,我知道,寄往四季码头,对不对。”

    店主人正念叨着,大黑用毛绒绒的大脑袋不住地蹭店主人的腿。

    店主人怕痒告饶,得到大黑一声汪的肯定后捏着清单去装谷物。

    大黑,也就是戌狗,乖巧地蹲坐在原地,直到店主人把快递单贴在谷物包装袋上,才转身离开。

    至此,年夜饭的第二道菜有了着落:五谷丰登。

    “下班了,下班了,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小年夜的尾巴。”

    “走走走,诶?你干什么呢,还不走?

    “马上马上……”

    “这是什么?”

    “就是,你搞什么呢?”

    十点半,气象局最后一面工作屏幕上显示的画面与气象毫无关系。

    相互勾连交错的红色古朴线路横铺在石刻的罗盘上,从平面转为立体再从立体转为平面,循环往复一分钟后变换成鲜活的风景画,画上的花草组合成风调雨顺的字样。

    “勘测部门搞得新玩意儿,祈福用的,图个吉利。”

    “这东西不错,发我一个。“

    “我也要。”

    “还有我。"

    坐在屏幕前的工作人员将风景画分别发送到个人随身设备上,关掉屏幕和其他三个工作人员一同离开气象局。

    “……家里做了时蔬热拼,还有水果冷拼,明早记得留个胃。”

    “四季平安……这个寓意好,我家也做了瑞雪丰年,瞧这隆冬大雪,彩上添彩,明早给你们带。”

    “我带主食,杂粮包管够。”

    “我今年依旧孤家寡人一个,明早给你们带咖啡。”

    四个人在气象局门前约好了第二天的早餐,互相道别后涌入车流之中。

    辰龙带着寅虎从支撑气象局大门的盘龙柱上腾飞而出,定下年夜饭第三道菜四季平安、第四道菜瑞雪丰年。

    富甲一方的聚宝阁,每年腊月二十四都在自家门前搭戏台,请名角出演与各种珠宝玉石相关的话本,吸引购买珠宝玉石的顾客以及出售藏品的收藏家们。

    只见那朱红戏台上,彩衣翩翩、水袖漫舞,刀剑翻飞、棍棒相接,长枪做花舞,斧钺做轮转。

    演的是暖玉生烟散新魂生前念,唱的是寒珀生花解生人积年旧怨。

    唱词哀绝,腔调婉转,曲声扣人心弦。

    戏台下诸多看客喝彩连连。

    辰龙同寅虎从清晨看到夜幕才动身前去寻找第六道菜的菜谱。

    至于第五道菜,和寅虎听戏一样每年都是固定节目,名为金玉满堂。

    腊月二十五,天还没亮,平芜西园酚酩小筑里,工人们已经拿着铁锹,借着被雪照亮的天色,同小筑的主人在雪地里忙得热火朝天。

    “香,这年头足得很,兄弟们加把劲,别误了开封的好时辰!”

    捂得严严实实的工头不顾冰冷的寒气,陶醉地嗅了嗅,随手在鼻子下一抹,吆喝穿着厚实的工人们开始干活儿。

    “诸位辛苦了,此间院落中,见者有份。”·

    小筑主人许下工钱外的酬劳,工人们纷纷道谢,干得格外起劲。

    厚重的白雪与土壤渐渐堆积成山丘。

    工人们挖出来的土坑里露出一只体型硕大的瓷瓮。

    工人们手脚麻利合力将瓷瓮从坑里抬出来,仔细去了泥土,这才得见大瓷瓮的全貌

    红棕色瓮身布满花鸟纹刻,红泥作封,韧草为固。

    等时辰一到,小筑主人的手从轻薄的保暖服袖口伸出来,轻轻剥去韧草的外皮,仔细掀起裹着瓮口的绛色牛皮纸一角,快速向上翻扯,霎时间香气四溢。

    工头取来杯盏,小筑主人依约将瓮中酒浆分给在场的所有人,就连廊下的雄狮石雕都分到了一盏。

    雪地寒天,欢呼声与感谢声在酚酩小筑里响起。

    工人们有的一饮而尽,有的则是到工头那讨个封装瓶,将其带回家中。

    小筑主人分了酒便离开了。

    工头带着工人们将瓷瓮仔细封好,抬在肩上,也离开了。

    当小筑中再无一人时,雄狮石雕脑袋上盘了一条蛇样的龙,脚下卧着猫一样的虎。

    正是寻找年夜饭食谱途中,被香气吸引来的寅虎与辰龙。

    “……好喝……再来……”

    辰龙闭着眼,咂摸着嘴,一副醉得不轻的模样。

    寅虎趴在雪上,懒懒抬着爪子,通过生肖令牌定下年夜饭的第六道菜风雨同舟。

    听见辰龙的醉话,想了想,额外添了一份酒酿糯米丸子。

    傍晚时分又落了一场雪,最后一缕夕阳跌入地平线的时候,辰龙的酒也醒了。

    “啊……许久没喝得如此尽兴了,这古老的酿造技艺也是许久不曾见过了,太怀念了。”

    辰龙咂了咂嘴,万分感慨道。

    “上次喝不就在百年前的年夜饭,有什么好怀念的,酒醒了?走,该下一道了。”

    寅虎浅浅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招呼完辰龙便踏着一地雪色向小筑外走去。

    “醒了,醒了……等等我……”

    辰龙晃晃脑袋,松开环着雄狮石雕脑袋的龙尾,追着寅虎而去。

    “……真是百年前?我怎么记得是几千年前的事了。”

    “你忘了……”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

    夜风渐起,两只生肖兽的交谈声随风散入夜色里。

    四季码头对人类而言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任何实际作用的景观码头。

    而它唯一的景观就是时而平如镜面、时而波光粼粼的海面。

    至于四季码头名字的由来,据说是因为从四季海海面上吹向陆地的海风导致沿海城市四季如春而得名。

    作为一处景观,自是有售票人员的。

    那人常年住在四季码头边卖票的小房子里,票和钱都是通过一个可开关的小窗口进行交换。

    从来没人见过售票员的模样。

    小房子门边摆放着一个智能快递柜。

    机器人快递员将快递投入快递柜后,小房子的门会在深夜无人时开启。

    穿着兜帽斗篷、身形格外瘦长的人影,伸出细长的手臂,将快递柜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搬进小房子里。

    小房子里也没点灯,显然,屋子里的人夜视能力很好。

    窸窸窣窣声响起,那是衣服滑落在地堆叠起来的声音。

    突然莹白色的亮光盈满了整个屋子。

    “巳蛇,巳蛇,记得把快递取了”

    戊狗的声音从散发莹白色亮光的生肖令牌里传了出来。

    “……”

    屋子里的巳蛇没有一点回应

    “巳蛇……”

    戊狗的声音再次响起。

    “取、了,取了,别吵了”

    巳蛇懒懒地嘟哝着。

    一条蛇尾忽地甩到生肖令牌上,屋子又回到黑暗之中。

    光源消失的瞬间,照亮了冰蓝色冒着白色雾气的地面,和在衣服堆里蜷缩成一团睡得香甜的巳蛇。

    这样的场面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到腊月二十九为止,每夜都会上演,年年如此。

    只是今年有些不一样。

    腊月二十六才开始一刻钟,生肖令牌再次亮了起来。

    “巳蛇,醒醒,快醒醒,紧急情况,需要启动龙舟,你先准备,我们马上就到。”

子鼠略带焦急的声音响起。

    “……啊?”

    巳蛇抬起脑袋左摇右摆,定了定方向,眯着眼看着生肖令牌,蛇信一吐,懵懵地问出声。

    “准备启动龙舟!”

    子鼠加重语气吼道。

    “哦,哦!好,知道了!”

    巳蛇竖瞳猛睁,蛇尾一卷,便将生肖令牌收得不见踪影,游曳着身躯钻进兜帽斗篷里撑出个人形来,走动间莹莹微光从斗篷里逸散而出,映出四散的雾气,如行云海之中。

    每年腊月二十五,未羊都会从木帛山山顶醒来。

    醒来第一件事是去山崖间取攒了一年的云锦线。

    第二件事是到山崖底去寻可裁云锦线的偃木刃。

    第三件事是从隔壁埋骨岭地下的天然隧道穿过药圃和龙盘山,前往拜月窟锦绣园。

    也就是卯兔的小菜园,摘些新鲜的水果和蔬菜,作为年夜饭的补充食材。

    而采摘前,未羊总会通过生肖令牌与卯兔确认哪些蔬菜水果更甜更好吃。

    今年,未羊发现怎么也联系不到卯兔,想起去年除夕夜卯兔因碎掉的玉杵而昏睡引发的一系列事件,未羊当即联系了除巳蛇以外的所有生肖兽。

    包括在外寻找年夜饭菜谱的寅虎和辰龙;采买食材和年货的戌狗;如往年一般腊月二十六赶往四季码头的子鼠、丑牛和酉鸡;还未醒来的午马、申猴和亥猪。

    一众生肖兽联络沟通后才知道,这一年间谁都没联系过卯兔,也没有谁回过干支岛。

    卯兔如何,岁又如何,如今干支岛和天地牢处于什么境况,都一概不知。

    生肖兽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经过短暂的讨论,迅速做出决定。

    由午马去桂园旧址寻项芙蓉讨新玉杵,其它生肖兽们一同回干支岛查看情况。

    于是一刻钟前除午马以外的生肖兽们从各地奔赴四季码头,子鼠在路上叫醒巳蛇准备启动龙舟。

    丑时二刻,除午马外的十只生肖兽齐聚四季码头。

    巳蛇早已按照往年惯例将收到的食材和年货搬到码头,并熟练布好迷阵,掩人类耳目。

    生肖兽们站在码头边,一同拿出生肖令牌抛入四季海,十一道流光入海,海面翻滚,一艘辰龙模样的大舟浮出海面。

    生肖兽们带着食材与年货纷纷登上龙舟,辰龙衔了一笔绛色朱砂点睛,龙舟在海面上飞快航行。

    丑时三刻便抵达干支岛。

    众生肖兽们登上干支岛后直奔天地牢,在牢里发现了昏睡不醒的卯兔与碎掉的玉杵,却遍寻不见岁的踪影。

    “这是岁干的?”

    亥猪捏着碎得拼都拼不起来的玉杵碎片不敢置信问道。

    “不知道,得找到岁才行。”

    戌狗嗅了嗅碎片,摇了摇脑袋。

    “找找看吧,他离不开干支岛的。”

    子鼠背着手原地转了一圈,一手攥拳砸在另一手手心,肯定道。

    生肖兽们纷纷认同,留未羊照看卯兔,其余生肖兽们四散开来,在干支岛上寻找岁。

    一个时辰后,一无所获的生肖兽们回到天地牢,围着依旧昏睡的卯兔坐了一圈。

    “到处都找过了,怎么会找不到呢。”

    戊狗摇了摇尾巴纳闷道.

    “总不能见鬼了吧,也不知道是怎么不见的,困死了。”

    亥猪打着哈欠抱怨道。

    “我看你像个鬼,也不动动脑子。厨房餐具跟我们去年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我看那家伙就是挑准了时机逃的。”

    申猴怼完亥猪,发表观点道。

    “都几千年了,有什么可逃的,要逃早逃了。”

    酉鸡抱着翅膀,对申猴的说法表示不赞同。

    “哼,那是他没找到机会,为什么?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寅虎听不得酉鸡为岁说话,虎瞳一瞪,虎爪往天地牢透明的地板上重重一拍,怒气冲冲地说道。

    “……行,算他逃了,那他是如何离开干支岛的?”

    想起过去寅虎与岁之间你来我往的二三事,酉鸡噎了一瞬,反问道。

    “想不到,你们有什么头绪没?”

    寅虎晃晃脑袋,转而问起听着他们几个讨论的其它生肖兽们。

    “毫无头绪。”

    丑牛踢了踢牛蹄,无奈道。

    “还在想……”

    子鼠低着头在地板上不知在摆什么,听见寅虎寻问才抬头回了一句。

    “莫不是,像那些仙人一般突然消失了?”

    辰龙捋着自己细长龙须思衬道。

    “但卯兔还在。”

    闻言,在一旁看顾卯兔的未羊提醒道。

    “嗯,那看来不是,卯兔怎么样了?”

    辰龙松开龙须兀自点点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看向频频点头,但还清醒着的巳蛇问道。

    “没什么大碍,最糟不过是至此昏睡不醒。”

    巳蛇缓慢地吐着信子,拖着长音调没什么所谓的说道。

    “碍大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以后我们十一个轮值十二年了。”

    亥猪震惊着喊道。

    “现在岁都不见了,你还想着轮值呢。子鼠,怎么样,测出什么了?”

    申猴忍了忍,没忍住拍了一把亥猪脑袋,窜到子鼠身边问道。

    “卦逢……幽鬼……,缚骨无回。”

    子鼠反复拨弄着卦象,迟疑着说道。

    “巫城?”

    除打不起精神来的巳蛇和不会解卦的寅虎外,所有生肖兽异口同声道,纷纷凑到子鼠跟前,一同查看卦象。

    “卦象是这么说的。”

    子鼠退到一边,将卦象让出来。

    “巫城?那里连我们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岁是怎么去的,还有缚骨无回,怎么解的?”

    寅虎诧异地看着只有自己才看不懂的卦象疑惑道。

    “上半卦:幽意为迷,此间已无鬼近千载,巫城的巫在古籍中有魂归之意,故鬼一直做巫城解。

    下半卦:幽鬼缚骨,借生人骨行亡人事,事了鬼消骨碎,人从生变亡,再借生人骨,如此循复,始鬼不复,招之无应,是为无回。

    上下相合,可解为岁在巫城消陨,如始鬼般无回。

    这卦象……是不是有问题?”

    辰龙给对解卦一窍不通的寅虎解说完卦象,看向子鼠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我也怀疑是不是自己测错了。”

    一向从容自信的子鼠,自我怀疑地挠了挠脑袋,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测出来的会是这样的卦象。

    “我从桑海到四季码头,所见皆是祥和热闹景象,若岁真出了意外,定不会如此平静,”

    丑牛想起一路而来的见闻,不由出声宽慰道。

    “好像天气是有些不正常,但看这几日的风雪,有影响也在正常范围内,岁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经丑牛这么一说,寅虎想起寻找菜谱时在气象局的一些见闻,于是对岁的处境猜测道。

    众生肖兽们很是赞同,共同商议着等午马去桂圆取了玉杵回来就出发去巫城寻找岁。

    “等等……你们说……去巫城?我记得去年除夕夜,老猫说过年后要来岛上拜访,不如问问老猫,有没有见到卯兔和岁,顺便托老猫找找看岁在不在巫城?”

    触发关键词去巫城的巳蛇,瞬间清醒,眯了眯竖瞳,迅速启动陷入半冬眠状态的思维,扒出了老猫曾发过拜访涵的记忆后出言建议道。

    “有这回事?”

    辰龙诧异问道。

    “是有这么回事,但想着卯兔都醒了,就把接待事宜都交给卯兔了,没想到会出事,我这就联系老猫。”

    子鼠一拍脑袋,拿出生肖令牌,左敲敲,右敲敲,上敲敲,下敲敲,最后一掌拍在令牌上。

    下一刻,身高一米五,穿着高端科技服,生有猫耳和猫尾,相貌精致的老猫背着手,如投影般出现在天地牢里,与生肖兽们面对面。

    “何事?”

    老猫半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瞳,垂眸睨着正往辰龙脑袋上爬的子鼠,带着半死不活的语气问道。

    “是这样的……”

    子鼠在辰龙的帮助下稳稳在辰龙头顶站好,与老猫视线基本持平,将情况说明后问了问岁的事情。

    “哦,是在巫城。”

    老猫平静地听完,用依旧半死不活的语气回道。

    接着就是投影瞬间从老猫变成悠闲坐在灰色懒人沙发里,一脸冷漠不知看向何处的岁。

    还没等生肖兽们说半句话,岁就变成了老猫。

    “你们来吗?”

    老猫语气没什么变化地问。

    “……”

    生肖兽们一阵沉默。

    还是子鼠先反应过来。

    “岁怎么在你那?”

    “……说来……”

    老猫偏了偏脑袋,似思索了片刻,才说了两字,就被子鼠打断了。

    “停,等我们去再长话短说!”

    “哦,还有何事?”

    老猫再次问道。

    “没了,再见。”

    子鼠说着给了生肖令牌一巴掌,投影样的老猫就从天地牢里消失了。

    子鼠松了一口气,从辰龙身上滑到地板上。

    “我能不去吗?”

    巳蛇扬起脑袋哀嚎着问。

    “不能!”

    其它生肖兽们异口同声回道。

    巳蛇蔫着脑袋往亥猪脖颈间一挂,带着一身生无可恋的气息。

    于半睡半醒间听着其它生肖兽们一起讨论去巫城的事宜。

    腊月二十七一早,午马带着玉杵赶回四季岛,但卯兔并未因玉杵醒来。

    生肖兽们最后决定带着昏睡不醒的卯兔,以及各种食材和年货去巫城守岁。

    四季海在世人看来是连接世界各地的纽带。

    从四季码头乘船出发可以抵达任何一处四季海海岸。

    只是天地牢、干支岛、干支岛四周四季分明的海域奇景,以及巫城,皆不为人们所知、所见。

    如果说整个世界在“怀表”的正面,那么巫城就在“怀表”的背面。

    去往巫城的路也只有生肖兽们才知道。

    依旧是乘着龙舟,但航行方向却是从海面驶向海底,依次穿过四季分明的海域,沿着海底深处的四色漩涡继续航行,只需一日功夫便能抵达巫城所在的荒海。

    与干支岛和四季海相同,巫城与荒海也在整个世界的正中央,不同的是荒海中除了冰冷漆黑的海水什么也没有,巫城是真正的海上城而不是岛上城。

    腊月二十八,卯时三刻,生肖兽们抵达巫城。

    巫城城门与街道只容两个中等身量的少年人通行。

    十二只生肖兽分了五组,辰龙为首,身后子鼠扶着牛角坐在丑牛头顶,寅虎背上背着卯兔,与未羊排排站,再往后是驮着申猴和酉鸡的午马,巳蛇挂在亥猪脖颈间与戌狗并排站在最后。

    有序前往主城寻找老猫和岁。

    “有何感想?”

    彼时,巫城主城里,老猫背着手,礼貌且期待地对坐在懒人沙发里观看不时闪动的屏幕里灰突突画面的岁,语气依旧半死不活,身后猫尾高频率晃动着。

    “……”

    换来的却是岁的冷漠与沉默。

    “有何感想?”

    老猫也不气馁,半刻钟后,再次问道。

    生肖兽们来到主城后看到的就是老猫看着岁疯狂晃动猫尾的一幕。

    “这是在做什么?”

    生肖兽们看了一会儿,相互以眼神示意看不懂,于是辰龙往前凑了凑,好奇问道。

    “来了?”

    “呵!”

    老猫回头,如往日见到生肖兽们一般问候道。

    同时响起的还有岁听见子鼠声音后偏头看了一眼生肖兽们,然后发出的嘲讽声。

    “说来话长……”

    生肖兽们早已料到老猫会如此,围着老猫坐一圈,听老猫长话短说。

    “岁,你怎么在老猫这里?”

    趁着老猫讲话的功夫,未羊来到岁跟前,一边听着老猫的讲话声,一边悄声向岁询问道。

    “……你问我?”

    岁转过头来,总算正眼瞧了瞧未羊,冷冷嘲笑着反问道。

    “那换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干支岛的?”

    早已对岁的冷嘲热讽不感冒的未羊,平静地换了问题继续问道。

    “正月十五。”

    岁依旧没什么好语气,但有问必回。

    “卯兔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未羊算了算时间,和先前大家一起推算的卯兔出事的时间晚了许多,但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知道,我干的。”

    岁双臂环胸,一脸漠然,像是说的事与自己毫不相干。

    “这……为什么啊?”

    未羊百思不得解,纳闷地问出声。“哼。”

    岁却冷哼一声,闭着眼养神,拒绝回答了。

    老猫那边从起因经过说到结果跟期望。

    未羊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便回到寅虎旁站定,将问来的如此这般一说。

    原来老猫所在的世界与生肖兽们所在的世界环境迥然。

    生肖兽们所在的世界日月轮替,四季分明,花繁叶茂,绿草如茵,生物种类繁多。

    相比之下老猫所在的世界,无日无月亦无星,更遑论花草树木,鸟兽虫鱼。

    唯一存在的物种是与老猫一样或来自万年野前,或来自不知几千年前,非人非仙非鬼,处于不死不生状态,样貌奇特的生物。

    这样的世界自存在起就是此般模样,千年万年皆是如此。

    生肖兽们也没想到,老猫从万年前来到巫城起,就一直想着改变这里的环境。

    研究了万年之久,依旧毫无头绪。

    却意外在近些年月通过与生肖兽们频繁接触,对岁能改变自己所在世界环境这一事,渐渐变得深信不疑。

    细问缘由,竟是一本上古杂记中所记载的四个字:地守岁时。

    老猫根据自己万年来积攒的学识和研究,坚定认为这句话指的就是十二生肖守岁,时指的就是四时,岁一定有能改变巫城处境的方法。

    但老猫原本的打算只是想通过拜访,询问岁如何改变此种处境的方法。

    奈何因为岁的不配合,苦苦在干支岛研究了一周,一无所获。

    只好在不得不返回巫城的时候带走了岁。

    “这事,怎么没听你提过?”

    听完来龙去脉后,子鼠皱着眉头问道。至于岁和卯兔的事,生肖兽们意见一致,决定先放一放。

    “提了有用?”

    老猫幽幽地道。

    “……是没什么用,但你也不应该在不打招呼的前提把岁带走,这种事你应该来问我。”

    被搅了寻找年夜饭食谱的活儿,破了新年好兆头的辰龙,摆了摆龙尾对老猫不客气地说道。

    “打过,你知道的还没我多。”

    老猫一点都不恼,反而拖着半死不活的调子嫌弃起辰龙来。

    “我……你等着……”

    辰龙说完闭起眼,翻找起浩如星海的记忆来。

    “你跟谁打的招呼?”

    寅虎在一旁好奇道。

    “巳蛇。还有何事?无事替我劝劝他,感悟一下。看在相识万年的份上。”

    老猫抬起胳膊,露出猫爪弹出一指,指向环着双臂一脸不愉的岁,幽幽地说道。

    生肖兽们的视线从老猫身上挪到岁身上再挪回来,十分默契地摇了摇头。

    对此,老猫很是嫌弃,眼神都不再分给生肖兽们半分,继续拖着半死不活的语调,去问岁有何感想。

    岁送了生肖兽们一个白眼,继续以沉默应对。

    这边生肖兽们围到一起。

    “巳蛇?巳蛇!醒醒,醒醒……老猫说带走岁的时候跟你打过招呼,有印象吗?”

    戌狗唤醒巳蛇后问道。

    “没有吧……”

    巳蛇整条蛇都缩在亥猪的脖颈里,被叫醒也只是将脑袋轻轻搭在亥猪头顶中央,说话声也带着没睡醒的慵懒。

    才说完就被十双犹如实质的视线看得毛骨悚然。

    “打住,打住,我看看……”

    巳蛇用蛇尾卷着生肖令牌,尾巴尖在令牌上点了点,睁大眼看了看令牌,片刻后点点脑袋确认道:“是有这么回事,这也不能怪我,当时被辰龙送回药圃就已经处于深度冬眠状态了,生肖令牌什么时候亮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怪你,只是问问,你继续睡,我们去跟岁问问卯兔的事。”

    想起去年除夕夜,生肖兽们都不由叹气。于是子鼠宽慰巳蛇道。

    生肖兽们才散开,辰龙就睁开了眼。

    “找到了,我就说这事你得来问我,你找他一点用都没有,别说他不感悟,就算感悟,没个头尾,再有一万年也出不了结果。”

    辰龙说着向老猫和岁走了过去。

    其它生肖兽不明所以,一头雾水跟了过去。

    “哦。”

    老猫半死不活应了一声,头都没回。

    “你那四个字到底从哪本野草杂记里断来的,明明前面还有四个字,后面还有一段话呢,劳驾,来杯茶。”

    辰龙也不在意,扯了岁身边的一张躺椅,盘了上去,转头冲看着岁的老猫说道。

    “愿闻其详,希望你知道的,配得起这杯珍藏千年的雨前龙井。"

    老猫抬起爪子挥了挥,一个外观锦鲤状的机器人,顶着一杯热茶游到辰龙身前停下。

    “等等,岁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卯兔到现在都没醒?”

    未羊指着抱着玉杵昏睡不醒的卯兔问道。

    “啧,月见草。”

    岁睁开眼瞥了一眼卯兔,不耐地站起身,路过未羊身边时摊手索要了一棵月见草。

    “这家伙怎么知道我会有……这样做有用吗?”

    未羊顾自呢喃着,看到岁将月见草缠绕在玉杵上,不由出声问道。

    “等着瞧。”

    岁说着将不知何时聚于手中拳头大小、与玉杵同色泽的光团以倾倒的方式灌入玉杵之中,然后收了手。

    迈着潇洒的步伐,挪到寅虎身边,靠着寅虎坐下,从午马那拿了些可口的点心吃了起来,原本不愉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没什么大碍,回到干支岛就能醒。”

    被再次叫醒的巳蛇查看过卯兔的状况后说道,话落又十分干脆的睡了过去。

    解决了卯兔的问题,生肖兽们纷纷从年货里挑出水果、点心,或坐或卧,摆好了听故事的架势。

    老猫慢条斯理窝进被岁抛弃的懒人沙发里,双爪叠放在沙发扶手上,下颌轻轻往上一搭,半眯着双眼,等着听辰龙的讲述。

    辰龙用龙尾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浅尝一口,满意地眯了眯眼,选了个舒适的姿势,清了清嗓,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来。

    “《怀灵本纪》听过没?

    咳,没听过也正常。

    那是一本记录自世界存在起便有的所有事物的书。

    虽说是一本书,载体却是万年前立在神界尽头处的一块石板。

    但似乎也只存在于万年以前,数万年来,从未有任何生物见过,只在一些偏僻的地方有着零星琐碎的传说。

    全书共上中下三卷,一卷天,二卷地,三卷人。

    老猫看到的地守岁时,出自一卷末,二卷首,

    前一句为天佑地华,承天卷,地守岁时,启地卷。

    其后还有一段。

    四海合一,八荒聚首,

    山水铆合,岁时以固。

    其后为地卷,内容还有很多,说的都是四季海与干支岛的事由。

    与改变巫城的情况没有太大关系。

    至于巫城的情况,我记忆中得到的信息也并不全面,而且,不太好形容,容我想想……未羊,谷物、还有水果或者蔬菜给我几样。

    “要这些做什么。”未羊不解道。

    “等会儿你们看就知道了”

    辰龙长尾一伸,把懒人沙发旁茶几上一个带土的盆勾到自己面前,抓了一把谷物埋了进去,然后翻了翻土,展示道。

    “你们看。”

    盆里除了土壤不见半颗谷物。

    “这里,种子长不出植物,这个我知道。”

    老猫眯着眼惆怅道,眼皮都没掀。

    “别急,你再看。”

    辰龙说着把一棒玉米插进了土里,过了片刻后又拔出来。

    插到土里的部分已经不见了,断口处不断有腐烂的渣滓簌簌下落。

    “这……这土有毒吧!”

    亥猪惊骇道。

    “老猫,你这盆里装的什么土?”

    子鼠诧异问道。

    “只是普通土而已。”

    老猫睁圆了眼盯着辰龙手中掉渣儿的玉米,若有所思,半死不活的语气里总算多了些生气。

    “可惜我们准备的年货里没有整株的植物,不然就更好解释了。”

    辰龙叹息着,将掉渣儿的玉米埋进土里,随手扒拉了两下,玉米就彻底不见了踪影。

    “整株的?植物?有何不同?”

    老猫歪了歪头,一连三问,一问一顿像老旧的发条木偶。

    “再来一杯?”

    辰龙举了举空掉的茶杯。

    老猫挥挥手,锦鲤送来一整壶雨前龙井。

    辰龙满意地拎着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上一口,拿了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继续说。

    “就拿这橘子来说,从种子到幼苗,到小树,再到大树,之后经过开花、授粉、结果,是一个漫长的生长过程。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过程,我们才能吃到橘子,但在这里的土地上,这个过程是反的,且过程极为短暂。

    就像玉米腐烂沙化的速度一样快。”

    辰龙说完,把剥好的橘子往嘴里一丢,将看上去多了一些土的盆传给其它生肖兽们观看。

    “真的只是普通的土而已。”

    丑牛扒了扒盆里的土,辨认道。

    “一点玉米的痕迹都没有,连腐烂的渣滓都不见了,完全融进土里了,这也太神奇了!”

亥猪在一旁惊叹道。

    “我怎么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子鼠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我也是万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天界见过。就记得这么多,总之巫城土壤就不适合植物生长。就算你把岁留这一万年也没用。”

    辰龙摇了摇头对老猫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哦,有用的有吗。”

    老猫听完,拖着要死不活的语调回问道。

    “这……我想想……有倒是有,你介意用假的吗?人类研究出很多材质的植物,甚至还有……电子……的”

    辰龙放下茶杯,想了想,略带期待的问道,还没问完,老猫抬起爪子挥了挥,一株硕大的电子向日葵出现在辰龙面前。

    再看四周,各种各样的电子植物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冒了出来。

    传到申猴手上的盆里也冒出一株云柏来。

    “这是把所有种类的植物都做成电子的了吗?”

    午马看了一圈,发现一眼看去没有重复的植物不由感到震惊。

    “自古以来罢了,还有吗?”

    老猫不以为然,向辰龙追问道。

    “应该有,我找找。”

    辰龙说着整条龙盘在躺椅上,开始在浩瀚的记忆中寻找能改变巫城环境的办法。

    “他估计要找上个一两日,先准备年夜饭,老猫,你这有什么菜谱没,我们的年夜饭还缺几道菜。”

    寅虎看着向老猫问道。

    “有,你们在这守岁?”

    老猫歪了歪脑袋,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张电子屏,用爪子划了几下,抛给寅虎后疑惑道,向来半死不活的语气里夹杂着难得的诧异。

    “明天就二十八了,再回干支岛,时间来不及,准备年夜饭也需要时间,不如干脆在你这吃年夜饭,厨房在哪?”

    寅虎扒拉着电子屏浏览着老猫提供的菜单,根据已购买的食材挑拣着年夜饭还未定下来的五个菜的菜谱,

    一边看一边询问道。

    很快寅虎就定了下来剩下的五个菜。

    七星高照、五福临门、八方来财、十全十美、日月长明。

    “什么?年夜饭在这吃?”

    本倚着寅虎闭眼小憩的岁倏然睁开眼震惊道。

    “对,守你,在哪守都可以。对了,老猫。我们来这之前,给岁测过卦,卦辞为‘卦逢幽鬼,缚骨无回’,你是对岁做了什么吗?”

    寅虎定下菜谱后,老猫就指挥着锦鲤带寅虎去了厨房,寅虎还带走了戌狗、酉鸡、和丑牛帮忙打下手。

    子鼠回完岁,念念不忘那令众生肖兽们费解的卦辞,不由向老猫问道,眼神来回在老猫和岁身上扫视着。

    “呵,你问他,不如问我。”

    岁对子鼠说的在哪守都一样表达了自己充满恶意的嘲讽,咬牙切齿说着老猫对自己做了什么。

    老猫就在那与生肖兽们一同听着,仿佛岁说的与自己无关一般。

        年初老猫用特制的渔网把岁网回巫城后,就把岁当人类世界实验用的小白鼠一样关了起来,进行各种研究。

    折腾了大半年,什么都没研究出来,老猫换了研究方法,不关着岁,把岁带到一片类似干支岛上方的电子监狱,但比那更大、更空旷的空间里。

    岁到了那个空间里就失去所有意识,也不知道老猫做了什么,等岁意识恢复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与巫城诡异的多了一丝莫名的联系。

    然后老猫就把岁带到会客厅,每天都让岁看一些花、草、植物、动物影像资料,询问岁的感悟,一直到生肖兽们来到巫城。

    岁越说越气,说到最后面目狰狞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与老猫打一场的架势,但事实上岁依旧在寅虎离开的位置旁边盘腿坐着。

    生肖兽们听完,除睡着的巳蛇外,个个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至于老猫,神色自始至终没什么明显变化。

    空气一瞬间静了下来。

    “你们,就没什么想说的?也没什么要问的?”

    岁不可思议问道。

    “信息量太大,容我缓缓。”

    亥猪拍拍胸脯,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想问的太多,让我捋捋该从哪问起。”

    子鼠背着手原地转了一圈后,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这么费神的事儿,交给你们了,老猫,再来个锦鲤带路,我和午马去贴对联,挂灯笼。”

    申猴说着把手里的瓜子壳抖落到身前装着土的盆里,扯了装着对联灯笼的包裹翻身到午马背上。

    老猫挥挥手,午马带着申猴跟着游曳的锦鲤离开了会客厅。

    “辛苦了,辛苦了,稍安勿躁,我们会带你回干支岛的。”

    未羊递给岁一杯热茶和一份水果点心,安慰道。

    “哼,最好是。”

    岁接过手,送了未羊一个白眼。

    未羊就当看不见,取了针线,开始做新衣新帽。

    “给老猫也带一份儿。”

    子鼠补充道。

    “好。”

    未羊拿着云锦应道。

    “给我?”

    老猫疑惑问。

    “对,新年除夕夜,穿新衣戴新帽,你也体会一下年俗的味道。”

    子鼠笑着说完,看了看专心吃点心的岁,踮着脚跳到老猫跟前。

    “好。”

    老猫垂着眼看了看子鼠,拖着低低的、要死不活的调子应道。

    “关于岁跟巫城的联系能随时切断吗?”

    子鼠突然换了话题,问得小声又谨慎。

    “能。”

    老猫答得很随意。

    “方法复杂吗?”

    子鼠又问,看见老猫摇摇头,悄悄松了口气。

    “你养养神,我这想起一桩旧事与岁有关,去跟他聊聊。”

    子鼠凑近老猫悄声说道。

    “我,听不得?”

    老猫奇怪问道。

    “陈年旧事,你感兴趣,听一耳朵也无妨。”

    子鼠摊摊手,连跑带跳落在岁跟前,攀着岁的衣服来到岁的肩膀上。

    “岁……额,谢了。”

    子鼠捏着岁递给自己的果干,直接坐了下来。

    “有事?”

    岁自带嘲讽的声音在子鼠耳边响起。

    “你想找归?”

    子鼠开门见山。

    “……你怎么知道?”

    岁偏头,伸手将子鼠从肩膀抓到另一只手心里,语气是难得不带嘲讽的惊讶。

    “诶,果干……”

    子鼠没设防,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的果干直接从爪子里滑了出去。

    “你知道归在哪?”

    岁接住果干,还给子鼠,又取了些小型坚果堆在自己手心,略带疑惑问道。

    “……你不知道?”

    子鼠拿着果干看了看岁,诧异极了。

    岁:“……”

    “不是,我才捋明白老猫干了什么,你们这会儿又说什么呢?归是谁?岁找他干什么?”

    岁面无表情沉默以对,亥猪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以一连三问,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你也忘了?辰龙提到的‘山水铆合,岁时以固’,说的就是归、岁、还有我们十二个生肖兽,未羊,你记得吗?”

    “你说的是干支岛和天地牢落成那时的事?”

    未羊拿着偃木刃割断一截云锦线,向子鼠确认道。

    子鼠:“没错。”

    “记得是记得,可没记错的话,归早就不在了,岁,你找归做什么啊?”

    未羊想了想,偏了偏脑袋,看向岁疑惑不已。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岁沉吟片刻后问道。

    “字面意思,你不会连我们为什么守你的事都不记得了吧?”

    子鼠闻言惊讶地问道。

    “呵,怎么可能,若不是你们把我抓回来,我会被关在天地牢里近万年?”

    岁嘲讽道。

    “这样,我说你听,对对看,哪里与你的记忆有出入。”

    子鼠挠了挠脑袋,向岁说道。

    看到岁点头同意后,子鼠开始讲述。

    “天下众海之水汇于四季海,众荒之土积于海中央。

    归携众山众川赴海底,落成干支岛。

    我们十二生肖驻守十二方地脉,你镇于干支岛,维系时令。

    后来你无故离岛,节令错,时序乱。

    生肖令出,天地牢现。

    我们带着把你找回干支岛,时令才恢复正常。

    为了避免你再到处乱跑,引起时令错乱,我们才在天地牢轮流守着你。

    一直守到现在。”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不是,这也太久远了,早忘脑后了,不过未羊说的对,归已经不在了,你找他干什么?”

    子鼠说完岁还没说什么,亥猪在一旁先出了声。

    “怎么样?哪里有出入?”

    未羊看着皱眉沉思的岁追问道。

    “你们说我无故离岛?”

    岁看着子鼠、亥猪和未羊确认道。

    “没错。”

    子鼠点点脑袋,亥猪和未羊在一旁附和道。

    “我并不记得归携众山众川赴海底之事。

    自我登上干支岛的那一刻起,频频听见归的絮语,说着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话,声音听起来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我只是追着归的声音离岛去找归。

    我不知道时序为何错乱,只知与我无关。

    为什么……谁会愿意只知其二不知其一其三呢。”

    岁得到肯定回答,反而松了紧皱的眉,把子鼠往未羊脑袋上一搁,抱着胳膊讲述道,回答亥猪和未羊的疑问时,自带嘲讽的语气又回来了。

    “你听到的那些话与你有关?”

    亥猪不解地问。

    “这还用问。

    你自四海八荒而来,与众山川有斩不断的牵系,能听到归弥留之际的絮语,也是理所当然。

    时令错乱这事儿,等晚些时候再问问辰龙。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给寅虎和午马它们帮忙,再回来一起缝制衣帽。”

    子鼠扔了个果干砸向亥猪,转而对岁说起来,说完拿出生肖令瞧了瞧,招呼着去帮忙,。

    “我去厨房。”

    岁说着就往寅虎离开的方向走。

    “我也去!”

    亥猪嚼着果干,带着巳蛇紧随其后。

    “那我们去帮午马它们,老猫来不来?”

    子鼠站在未羊脑袋上冲老猫问道。

    “你们去忙,这些交给我。”

    老猫在一旁沉默着听完,也没有想说什么的欲望,依旧拖着要死不活的语调应声道。

    未羊跟老猫讲了讲偃木刃的用法以及要缝制的衣帽样式和尺寸,而后带着子鼠往午马离开的方向走。

    整个会客厅里只剩下盘在躺椅上复盘记忆一动不动的辰龙,和半倚在懒人沙发里扒拉着电子屏的老猫。

    老猫很快就把电子屏收起来,完全窝进沙发里闭上眼小憩。

    不一会儿,一只蜘蛛模样的仿生机器人来到会客厅里,抱起未羊放偃木刃与云锦线的竹筐,也离开了会客厅。

    复盘记忆的辰龙在浩瀚的记忆中总算找到了与改变巫城境况有关的记忆。

万年前天界舆海

    “……此物,伴生于地界药泉,可噬腐物于无形,治仙友烂骨症,岂不妙哉?”

    玄青色的舆海上,穿着森绿色霞缎的仙人说着将手中托着的装有黑色粉末的玉盒送到了对面裹着藏青色掠影帛的仙人面前。

    穿着掠影帛的仙人往玉盒里放了块腐肉,很快腐肉便与玉盒中黑色粉末融为一体。

    “有劳。”

    仙人说着从层层叠叠的掠影帛里伸出一条乌黑色不挂半分血肉的骨腿来。

    穿着霞缎的仙人上前一步,拿起玉盒,将黑色粉末洒在乌黑色的腿骨上。

    不一会儿,腿骨就化作黑色粉末纷纷散落。

    “成效不错。”

    穿着霞缎的仙人挥挥衣袖将黑色粉末尽数收进玉盒里。

    “总算是有了件好事。”

    穿着掠影帛的仙人怅然道。

    不远处的海水里,一直望着两个仙人的辰龙和巳蛇收回了视线。

    “嘶,还真以为发现了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没想到……”

    巳蛇摇摇脑袋唏嘘道。

    “我说不可能你还不信,真有如此神药,天界和地界早就抢疯了。”

    辰龙用龙尾甩着一片贝壳道。

八千年前,地界戊崂山

    山脚一处人家。

    “哥,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穿着兽皮戴着兽羽的猎人拿着一团乌黑色的东西凑到戴着藤草冠,赤着半边臂膀刻木雕摆件的人身边献宝道。

    “整座山都挖遍了,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刻木雕的人轻轻吹了吹木屑,不认可道。

    “你抬眼看看。”

    猎人说着将东西往刻木雕的人眼前凑了凑。

    “不过是个破盒子……”

    刻木雕的人打量片刻后辨认出是个被泥土裹着的木盒,看着猎人打开的盒子,惊讶到失声。

    空无一物的盒子内壁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好东西!好东西啊!”

    刻木雕的人放下手中的刻刀和木雕,将木盒接到手中,惊叹道。

    “这算什么,你瞧。”

    猎人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颗果核扔进了盒子里。

    果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颗完整的果子。

    “神迹!神迹啊!这可真是捡到宝了!在哪发现的?”

    刻木雕的人拿出盒子里的果子,激动到语无伦次。

    “捕沙岩莽的时候,在崖洞里刨出来的,我试过了,一般的果核都有用,有了这宝贝,保我们后半生衣食无忧!”

    猎人兴奋地手舞足蹈,刻木雕的人也笑声连连。

七千年前,仙境勺叶川

    巳蛇正用蛇尾卷着石笔,在一块石板上来回勾画涂抹。

    “你这是画什么呢?”

    踩着错落的石阶来到巳蛇所在的石台上,看了好一会儿的子鼠问道。

    “……我在写换型方。”

    巳蛇闻言顿了顿笔,回完继续写药方。

    “换型方?三百年没听过了,哪个来求的。”

    子鼠绕着巳蛇的换型方转了一圈,好奇问道。

    “自己用,月前,听闻地界有神医现世,续断骨,生血肉,传的神乎其神,我想去探探虚实。”

    巳蛇说着又写了几笔。

    子鼠:“什么时候去,带我一个。”

    “没问题,走,先帮我把药草采了。”

    巳蛇撂下石笔,用蛇尾卷着子鼠向远处游去。

地界褔茂洲济世堂

    “求神医,先救救我的孩子吧!”

    一身锦缎的妇人抱着锦被裹着的孩子,对守在门前的两个药童央求道。

    老妇人身后的魁梧男人给其中一个药童递了个木盒。

    药童掂了掂重量,引着妇人入门。

    “都是来找神医治病的,凭什么她后来的能先进去!”

    济世堂门前长长的队伍里,一个捧着血淋淋手腕的男子高声叫嚷道。

    药童充耳不闻。

    “兄弟,你第一回来吧。”

    站在男人前面的老人回过头来问道。

    “第一回来怎么了,欺负我外地来的……嘶……”

    男人激动的抱着手腕哀嚎。

    “嗐,说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你瞧这看病的人,排到隔壁县了。

    病人多,神医就一个,忙不过来,不是性命垂危的,咱就排着,凭神医的本事,只剩一口气在都能给你救回来。”

    老人宽慰男人道。

    “可那孩子刚才还哭得起劲呢,哪有我手都要断了严重。”

    男人争辩道。

    “这话说的,你往后看看比你严重的多了,都排着呢,你跟个孩子计较上了,想先进去,准备足够的银两不就行了,那护卫给药童的盒子一看就装得满满的,她不优先,谁优先。”

    站在男人身后的妇人不客气地出声道。

    男人看了看后面队伍中,被搀着、抬着的病患数不胜数,捧着手腕失了声。

    济世堂对面街角处,不知何时站了个戴着帷帽,身形瘦长且佝偻的身影。

    “不进去看看?”

    帷帽下,站在换做人型的巳蛇肩膀上的子鼠悄声问道。

    “哎,意料之中,这仙灵蕴气如此浓厚,大抵是哪路仙人在此行善,你我不做打扰为妙。”

    巳蛇不无叹惋的说道。

    “难得来地界,药方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不如四处逛逛?”

    子鼠想了想提议道。

    “有道理,可以先去药铺瞧瞧。”

    巳蛇四下望了望,赞同道。

    “说起来,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消息,你都关注近千年了,还没放弃呢?”

    子鼠好奇问道。

    “与天同寿,谁能拒绝……”

    巳蛇说着,转身向另一条街道走去。

    三日后,福茂洲仙客来。

    换做人型戴着帷帽的巳蛇,坐在临街的位置,和子鼠一起享用着美食。

    “请问,能否行个方便?”

    巳蛇抬头,看见桌边站了个背着布包,手里拿着一把长剑,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侠客

    巳蛇看了看四周,整个仙客来都坐满了,只有自己这一桌对面还空着。

    于是回道。

    “请便。”

    “多谢。”

    侠客道完谢,坐了下来。

    随着饭菜上桌,侠客也吃了起来。

    吃相豪迈,比隔着帷帽和子鼠同食的巳蛇吃的快得多。

    “阁下左臂受过伤?”

    侠客酒足饭饱,才撂筷,巳蛇开口试探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这左臂跟人切磋的时候伤了筋脉,险些废了,幸遇神医救治,才保下这一臂。”

    “在下不才,略通黄岐之术,看得出,阁下遇到的这位神医名不虚传,不知能否有缘得见。”

巳蛇谦虚道。

    “嗐,什么阁下不阁下的,卫萧,紫杉峦散客,那位神医就在本洲济世堂,你想见去便是。”

    侠客说着拿起长剑,叫来小二结账。

    巳蛇微微颔首:“多谢,陆巳,来自刃水。”

    “同乡?异地相逢就是缘,交个朋友,我这有事先走,改日再会。”

    侠客结完账,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紫杉木递给巳蛇,见巳蛇伸手接过,拱手朝巳蛇拜了拜,转身离开仙客来。

    巳蛇随后也结了账起身离开。

    仙客来外, 戴着帷帽的巳蛇选了条偏僻的街道,沿着侠客离去的方向缓慢走着。

    “你没看错,还真是仙障,看来那位仙人也不是纯善,追上去看看?”

    帷帽下子鼠从袖口爬上肩膀,凑到巳蛇耳边问道。

    “应该去看看……但药方撑不了多久了。”

    巳蛇想了想回道。

    “那还是算了,仙人的事,你我也不好管,但就这么放任,也不好……有了,仙境昆山,我记得那边有专门处理这些事的仙人……”

    子鼠理智分析着,忽然想起昆山,一拍掌,对巳蛇说起昆山的仙人们。

    “……可以,回勺叶川时还能顺路去一趟药泉。”

    听完子鼠的讲述,巳蛇带着子鼠转道去了昆山。

地界溟濛山药泉

    蓝紫两色的药泉边,巳蛇在竹篓前摇晃着脑袋数药材。

    “……棘叶、刺鸢、蓝鹭葵,还有什么来着……子鼠!”

    抬头思索的瞬间,看到了拿着一束白尾香菊栽向紫色泉水的子鼠,迅速甩过蛇尾卷住了子鼠。

    子鼠抓着的白尾香菊垂在泉水里的部分已经看不见了,露出水面的部分片刻散成白色粉末簌簌落入泉水中。

    “呼,吓死我了,幸亏你速度够快。”

    子鼠松了手,看着紫色的泉水拍拍胸口,后怕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也吓死我了,真掉进去,渣滓都捞不到。”

    巳蛇左右看看,确定子鼠没出什么事,松了一口气。

    “还差一味金翘嘴,你在这等我,采完就回勺叶川。”

    巳蛇把子鼠往竹篓里一放,嘱咐完独自去采金翘嘴。

    腊月三十,除夕夜。

    晚九点整。

    被装饰得热闹喜庆的巫城宴会厅。

    硕大的电子屏播放着四季海海滨城市大屏幕上的影像。

    宽大的饭桌上摆着十二道菜肴、一道甜点、堆起来的糖、坚果、水果,还有小盒装的各种点心。

    生肖兽们、岁、老猫已穿戴好新衣新帽,围坐在饭桌前,一边享用着美食,一边听辰龙说着从记忆中寻到的往事。

    “我能找到的相关记忆就这么多,能治仙人腐骨症的黑色粉末是药泉伴生物,能复原果子的盒子曾装过伴生物,盒子最后落在使用仙障的仙人手中。

    想解决巫城的环境问题,药泉是关键。”

    辰龙讲述完记忆,清清桑,喝掉最后一口茶,又做了总结,捏了块点心吃了起来。

    “溟濛山六千年前便消弭殆尽,药泉在哪?”

    老猫歪了歪头看向辰龙,头上戴着的龙头帽流苏发出轻快的声响。

    “这……我没找到与药泉去处相关的记忆……”

    辰龙用尾巴尖挠了挠下巴道。

    “那有什么用。”

    老猫嫌弃道。

    “听我说完,虽然我没找到,但药泉的事问巳蛇准没错。”

    辰龙说完兀自点点脑袋。

    “你说的,我感觉有点熟悉,但都没什么印象,巳蛇……能记得吗?。”

子鼠担忧道。

    “地脉中得来的记忆,错不了,巳蛇……问问看。”

    辰龙说着来到亥猪身边,叫醒睡得正香的巳蛇。

    “零点了吗?”

    巳蛇从亥猪脖颈里探出半个脑袋,没精打采地问道。

    “还没,关于药泉……”

    辰龙言简意赅将来龙去脉对巳蛇说了一遍。

    “老猫……嘶……封闭式恒温舱来一个……”

    巳蛇眯着眼听完,把脑袋往亥猪脑袋上一搭,打着哈气吐着信子说道。

    老猫挥挥爪子,一个透明的椭圆形蛋舱从天花板缓缓落了下来,悬浮在亥猪身旁的座位上。

    巳蛇离开亥猪脖颈窜到蛋舱里,用蛇尾在透明的舱壁上点了点,而后整条蛇都精神起来。

    “几千年前的事我也没印象,药泉我确实知道,你们不知道吗?”

    巳蛇疑惑道。

    岁和其它生肖兽们一致摇摇脑袋。

    “不应该啊,六千年前,具体哪一年不记得了,地界遭灾,不知道是什么灾。

    只记得整个地界一片生灵涂炭的景象,我不知为何去了药泉,发现药泉中毒水干涸,便将此事告知了在天界的仙人们。

    后来不知仙人们怎么处理的,药泉又恢复了,直到六千年前,溟濛山带着药泉一起追随归的脚步奔赴四季海海底,落成干支岛。

    奇怪,我记性怎么跟辰龙一样了。”

    巳蛇说一句停一会儿,说完纳闷自语道。

    “我记得是六千七百年前。”

    一片沉默中,丑牛忽然出声道。

    “我记得是秽魇成灾。”

    寅虎瞥了一眼岁说道。

    “我记得你去药泉是为了给归做疗伤的药方。”

    午马对巳蛇说道。

    未羊:“我记得是神出天界,仙人引路,除灾解厄。”

    申猴:“我记得天下众水汇聚之地便是溟濛山。”

    酉鸡:“我记得……”

    戌狗:“我记得……”

    亥猪:“我记得……”

    ……

    生肖兽们你一言我一语,拼凑出事件始末。

    贪婪的人与心怀叵测的仙人用药泉毒水谋弑神灵,神灵残念中的怨与恨滋生出可吞噬一切生灵的秽魇。

    秽魇成灾,祸乱地界、仙境。

    惊动隐于天界、各司其职、各在其位的诸方神灵。

    神出天界,访诸神录,查到被谋弑的是掌管时令的神。

    诸神出手将神的残念尽数收于天神录,彼时秽魇得势,地界除溟濛山外尽数沦陷,仙境唯月华所覆昆山安然无恙。

    幸存的生灵们聚集在溟濛山,仙人们聚集在昆山。

    地界与仙境彻底覆灭,天界也将不复存在。

    为避免天界也受灾,诸神合力将药泉中的毒水与秽魇分离,并凭借药泉在溟濛山设下保护屏障,将秽魇隔绝在外。

    神与幸存的生灵、仙人们共同商议如何根除秽魇重建地界与仙境。

    最终诸神倾力将秽魇炼化后封入溟濛山地脉以固时令。

    生灵们各展其能重建地界。

    溟濛山在地界重建后彻底消弭。

    溟濛山脉原址处四季海成为新地界的中心。

    至于仙境,除幸免于难的昆山,再无一处仙境可重建。

    仙人们去了何处,又做了些什么的那份记忆,只有还未醒来的卯兔才知晓。

    而十二只生肖兽们是作为被神选中的生灵,舍弃躯壳,与立在十二地支之处的锚石相融,固守崭新的地界。

    岁是掌管时令的神灵以往施展神力时,落入各仙境与地界各处的微薄神念经数千年的累积,汇聚起来诞生于万年前的灵体。非神、非仙,那时只是众多幸存生灵者中的一个,被神选来镇守干支岛。

    归把承载众山川的记忆的职责托付给了辰龙,干支岛落成后,诸神录碎裂成灵雨落在地界各处,神与仙人们都不见了踪影。

    直到后来归的残念与秽魇残渣因缘巧合下聚集在一起,将当初虽幸存但难以避免受到秽魇影响性情大变、不记得自己来路的岁,用谎言骗离干支岛去寻找归,引起时序错乱。

    天地牢出现在干支岛上空,分守十二地支的生肖兽们纷纷收到生肖令,离开锚石满世界找岁,重新聚集在干支岛。

    并按照生肖令的指引将岁带回天地牢,恢复时序,轮流值守。         

    这些事迹不知何时被何人以秘法分段刻入十二个锚石里,在那以后几千年的时光里,在生肖兽们毫无觉察下渐渐与它们的记忆融为一体。

    “巫城这里的土壤特质,应该就是秽魇被封在此处导致的,干支岛周围四季分明的海域是因药泉所致,想改变这里,可以研究一下那片海域。”

    辰龙总结后对老猫建议道。

    “不对,老猫万年前就来巫城了,秽魇被封之事在六千年前。”

    子鼠提醒道。

    “把这茬给忘了,但就这件事的总结来看,想改变这里的环境药泉是唯一解法。”

    辰龙挠了挠脑袋,笃定道。

    “无碍,建议很好,你们何时回,捎带着我。”

    老猫放下筷子,将一口鱼肉咀嚼咽下后,赞同道。

    “明日就回……这么快,要零点倒计时了!”

    子鼠正说着,忽然几条锦鲤排着队把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了饭桌。

    “来来来,满上,都满上。”

    寅虎拎着玉色长颈壶给大家的小杯盏中添满。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海滨城市的零点倒计时与钟声相继响起。

    人们的庆祝声与巫城宴会厅的庆祝声重叠。

    一朵朵电子烟花从宴会厅一路盛开,开遍整个巫城。

    对巫城来说,这是万年来最热闹的景象。

    对岁和生肖兽们而言,这是六千年以来第一次不在干支岛守岁过新年,虽说别开生面,但似乎与以往也没什么太大不同。

    下一个除夕夜,以后的很多个除夕夜,生肖兽们依旧会在干支岛守岁过新年,一如过去千百年前。

    零点过后,大家酒足饭饱,围坐在一起,听因在记忆海中遨游太久导致记忆错乱的辰龙,讲关于过去的、各种没头没尾的故事。

    辰龙:“……六千七百年前,在仙境篷燎崖,赤色的觐神台上端坐着一位身着湛蓝色罩头云锦袍的身影,其对面是一束橙红色的光……

    “决定好了?”

    温暖的声音从橙红色的光里响起。

    “嗯”

    穿着湛蓝色云锦袍的身影点了点头。

    “之后呢?有什么想法。”

    温暖的声音询问道。

    “嗯……毛茸茸的都可以,很想试试。”

    穿着湛蓝色云锦袍的身影沉吟道。

    “大白虎那种?”

    温暖的声音猜测道。

    “它的毛不够软。”

    穿着湛蓝色云锦袍的身影摇摇头,否定道。

    “小黄鸡那种?”

    温暖的声音再次问道。

    “唔,差不多。”

    湛蓝色云锦袍的身影点点头,确认道。

    “晓得了,如你所愿。”

    “多谢。”

    穿着湛蓝色云锦袍的身影说着双手覆在额前行跪拜礼。

    起身时,温暖的声音同橙红色光束一同消失。”

    “大白虎……觐神台上那道身影是归吧。”

    辰龙说完,寅虎笃定道,语气里满是怀念。

    “就是归。”

    辰龙肯定道。

    “看我做什么?”

    老猫瞥了一眼盯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未羊问道。

    “哎,要不是与你相识万年,真要怀疑你就是归了。”

    未羊轻叹道。

    “归向来喜欢毛绒绒的生物,但也不排除你说的这种可能,毕竟辰龙这会儿的记忆乱的很,这一段儿什么时间他一时半刻也理不清楚。”

    子鼠打量着对面翘着腿半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听故事,尾巴一扫一扫的老猫说道。

    “倘若这一段儿时间在归赴四季海之前,岂不是说,归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变成了毛绒绒的小家伙?”

    午马大胆假设道。

    “真的假的?”

    岁在一旁嘲讽道。

    “不像真的,为了毛绒绒向神许愿,是归能干得出来的事,为了变成毛绒绒,感觉不太可能。”

    申猴抓耳挠腮分析道。

    “嗯,不可能,不信跟我来。”

    老猫闻言翻身站了起来,向沙发对面的墙壁走去。

    生肖兽们和岁一起带着好奇和八卦的心跟了上去。

    老猫伸出猫爪在墙壁上比比划划,一道光门出现在老猫面前。

    老猫穿门而过,生肖兽们和岁紧随其后。

    门后是设有透明光屏的走廊,走廊两侧光屏里是各种样貌奇特的生物们操作着各种仪器。

    一些生物看到走在前面的老猫还会停下操作仪器来打招呼。

    生肖兽们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岁左看看右瞧瞧,惊讶地直挑眉,直到走廊尽头处发现了熟面孔,才明白原来带到干支岛上的学生们都是这些生物们变的。

    走廊尽头处是宽敞明亮且空旷的大厅,岁收回视线,就看见生肖兽们面前,一米五高的老猫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身高两米、体长五六米的兽型生物,其四条腿被蓝白色渐变的绒毛覆盖,一眼看不到脑袋。

    岁挑着的眉头拧了拧,又皱了皱。

    “伸手。”

    兽型生物灵巧地转身,下一刻,一颗蓝色的、毛茸茸的脑袋便凑近了岁,声音中充满了活力,与之前拖着死气沉沉的语调截然不同。

    “做什么?”

    岁向后倾了倾身,看着面前像狼又像虎,怎么看都不像猫的毛绒绒大脑袋,防备道。

    “断绝你与巫城的联系,怎么,你不想断?”

    老猫偏了偏大脑袋,看着岁的银灰色眼瞳布满了疑惑。

    岁看向生肖兽们,见子鼠点了点头,紧忙伸出手。

    老猫抬起雪白色的毛绒大爪子,往岁手上放了一颗白玉珠。

    岁按照老猫所说,将白玉珠紧紧握住。

    眨眼间,岁的身上溢出墨色与绿色的光点汇聚成条条光束向岁握着白玉珠的手汇集。

    等所有光束都消失,岁将变成墨绿渐变颜色的玉竹还给了老猫。

    老猫踱步到大厅中央,将玉珠往如鉴般的地面上一随意拍。

    在空旷的大厅中,一幅幅影像依次环绕着展示出来。

    所有影像内容都是是同一个人在不同地方的模样。

    “这些……都是归?你用高科技把归的影像都做出来了?怎么做到的?”

    辰龙惊讶地问道。

    “不是影像,说来话长,数万年前,我诞生在不毛之地,濒死之际,受到归的救济。

    他非神裔,心性远胜神意,他说他毕生夙愿是遍游天地,驱逐死气,散布生机。

    我心怀感激,追随不离。

    万年前除此地,天地间再无死气聚集之地。

    他身负山川心无余力,我便代他来此竭尽心力,数千年未能如意。

    欲返回之际,被困此地,离开无计,再闻他迹,已赴海为祭。

    承他遗意,日日研习,至今未弃。

    六千年前昆山消弭,捕捉到归的气息,一路寻觅,得归灵契,契已无期,徒留影记。

    此间影记,是我六千年来所收集。”

    老猫摇头晃脑说完,蹲坐在地面,毛绒绒的脸上布满沉醉与怀念的神色。

    “说完了?”

    子鼠叹着气问道。

    老猫点点大脑袋。

    “辰龙,辛苦给翻译翻译。”

    辰龙点点头,将老猫说的简单概括给生肖兽们和岁听。

    没办法,老猫说话时,子鼠未能及时反应,其他生肖兽们也未能及时制止,同音字的频繁出现让大家听得一头雾水。

    除了记忆悠久的辰龙之外,无人能理解其意。

    至于岁,看起来若有所思,看不出是否在听。

    “这么说归还在这件事,确实不可能,这个就是我记忆中的景象里归的模样,归说的毛绒绒,是老猫。”

    辰龙指着一幅影记说道。

    老猫未置可否,起身取走玉珠,独自向走廊走去。

    生肖兽们紧随其后,纷纷讨论着归的去向。

    岁缓慢的跟在生肖兽们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想什么呢?”

    回头发现岁落了大家很远一段距离的未羊,停下来等岁走到跟前即将路过自己的时候问道。

    “没什么,惊讶老猫对归的忠诚。”

    岁撇撇嘴,嗤笑着走在了未羊前面。

    “这跟忠诚有什么关系……”

    未羊追上岁,不理解地问道。

    岁不语,加快了脚步。

    很快,恢复一米五身高的老猫、生肖兽们和岁便回到了宴会厅。

    辰龙依旧讲着错乱的故事,老猫、岁和生肖兽们或静静听着,或说上两句,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

    直到大年初一的早上,生肖兽们启动龙舟带着岁和老猫才回了干支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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