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去看朋友,她终于因为工作压力而提前让身体发出了警告。考虑再三,加上家人的支持,她终于从坐班的职场里走出来,准备成为了一名自由职业者。作为妈妈,回到家的首要工作就是先把这些年亏欠儿子的陪伴弥补起来。尤其是先生的一句话,让她醒悟过来:作为女人,首要任务是要让这个家充满一种家的温馨。
先生对她说,“既然你已经回到家了,可不可以在你工作之余学做几个拿手菜,让儿子在成年后记忆里还有妈妈的味道。”
听到朋友的话,我的脑子在打转。这么多年,我一直陪伴在女儿的身旁,在她的记忆里有妈妈的味道吗?我不敢肯定!只能说,女儿在吃到我做的菜的时候总会说,“真好吃”,“真的好好吃”,“妈妈,我明天还要吃这个菜”,“妈妈,这是我吃过的全世界最美味的菜了。”,“爸爸,给你吃。这是我妈妈做的,好好吃,你尝尝!”,“妈妈,你今天怎么没做那个菜呢?我好喜欢吃,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你记得明天要买那个菜哦!”……太多了,这是女儿在饭桌上常说的话。可是,如果我们在外面餐馆吃饭,她一般很少发言。就算餐厅是她挑选的,桌上摆的菜,也是她点的,她也只是静静地吃着,几乎很少评价说,“这个好好吃”或者“我下次还要来这里吃这个菜。”现在小小的她,是不是脑子里已经存了妈妈的味道呢?还是要等到更大些时才能更记忆深刻,味道更浓厚?
女儿爱吃我做的土豆红烧排骨,不爱吃肉的她,每次都能把这道菜里的排骨吃完,只是她考虑到爸爸妈妈,不然真的不会口下留情。我告诉她,“知道吗,妈妈小时候家里很穷,不能像现在每天都可以吃到肉,但我也至少一周可以吃到一次土豆烧排骨。我那时跟你一样,特别爱吃土豆烧排骨,而且每次有这道菜,那餐我就不吃饭了,直接将烧土豆一碗一碗地装着吃。”女儿听了,用好兴奋的眼神看着我。我接着又还特神气地说,“怎么样,我厉害吧!”女儿却一脸不相信的面孔问我,“你们为什么那么穷啊?难道你的爸爸妈妈都不认真工作吗?”我笑笑,回答女儿道:“当然不是这样,当时整个社会都不富有,我爸爸妈妈很勤劳。那时我们周围都没有几家人有电视看,而我家就有一台。”
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那时候的电视不仅没有遥控,而且还是黑白的呢,屏幕也很小,就跟一般电脑屏幕差不多大。”女儿出生在现代社会,完全无法想像是什么情景,带着疑问的眼神问我,“那你们怎么换台呢?”
“用手去转那个开关啊。就跟我们现在的煤气灶的开关一样要转,风扇也有那个旋转开关。那时妈妈也才四五岁吧,不懂看电视。每天晚上看电视,电视都会从屋里抬到屋檐下,被放在一张高高大大的方桌上,方便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能看到。你知道吗,晚上看电视时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家里院子里坐满了的人,那些大人们都会把自己的孩子带来。于是,每次看电视,都是大人们聚精会神地看电视,而我们小孩早已在满院子的人群中跑开了。我还记得,到了收玉米的时候,你外公外婆就会一边收玉米,一边帮我尝尝哪些玉米杆是甜的,这样就可以砍回家给我当甘蔗吃了。而每次回到家都是给我放在那张放电视的大方桌下。那时,我就是跑两圈了,就过来拿一截在嘴里啃,当然也不忘分享给那些陪我一起奔跑的小伙伴们。所以通常一大捆放那儿,一晚电视下来,所剩无几了。”女儿带羡慕嫉妒恨地眼神看着我说:“你们这么好啊。我也好想那样玩啊!”我摸摸那个小脑袋瓜说:“现在社会不一样了,也没有人再把玉米杆当个宝了。”
接着又对女儿说,“知道吗?你不爱吃辣椒,可小时候妈妈好爱吃啊。”“那你不怕辣吗?”女儿急不可待地问。我笑笑说:“怕啊。但好吃,就是喜欢吃。嘴巴辣得嘻嘻嘻地,还在猛往嘴里塞。那时,你外婆最爱笑我说,‘看你对它是又爱又恨啊’。到现在,我还记得,最爱吃那个刚刚从地里摘回来的嫩辣椒和苦瓜一起干煸。因为嫩辣椒没怎么完成长成熟,所以,几乎不辣,而且还带有种新香、嫩嫩的味道,干煸出来特别好吃。配上苦瓜,这样就不容易上火了。因为苦瓜是凉性的,可以和辣椒中和一下。”给女儿讲完,自己都先偷偷吞咽了一下口水,仿佛刚刚才吃了。那种的嫩辣椒在市场上买不到,只有到家乡才能吃到。今年暑假有机会回家,爸爸说地里辣椒吃不完,只能让它们烂在地里了。我马上吵着说,为什么不用来做干煸辣椒呢,烂掉了多可惜。爸爸却说,以为我们不喜欢吃。听我这么一说,老父亲开心地去地里选摘了些回来,晚上真做了那道让我怎么也忘不掉的辣椒味道。依然是从小记忆里的那种味道,依然那么地停不下嘴,本来已经吃饱了的我,为了吃那道菜,不管大家都已经下桌了,忍不住又去加了饭,回来坐在桌边继续有滋有味地吃着。最后的结局就是,晚上大家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我却站在那里,边看电视,边运动。妈妈奇怪地问我:“为什么不坐下来?”我摸摸肚子,好委屈地说:“吃多了,不舒服,运动一下。”
这次回家,女儿就爱上外公做的丝瓜,不管是素炒丝瓜、蛋炒丝瓜,还是丝瓜煎蛋汤,总之是爱上了丝瓜。有次我进厨房,她和外公正坐在桌边吃饭,外公往她碗里夹着菜,而她正在大夹大夹地往自己嘴里拼命塞丝瓜。当时,看她小嘴塞得满嘴是油的,心里还想到,难道是因为我不在,所以吃饭特别乖?后来,她又让外公给她做了几回丝瓜,外公也乐意,正愁地里丝瓜吃不完,有个要吃的,正好不浪费。结果,等我们离开家乡,回到我们的小家时,她也总让我买丝瓜,做丝瓜吃。先生还特置疑地问我,“怎么回了一趟家,还爱上丝瓜了?”我也疑惑,难道是外公做的味道吸引她了。有次,在接她放学路上,她问我:“妈妈,同样是丝瓜、水、鸡蛋,为什么你做的总是没有外公做的好吃?”呃!居然有这样的问题,我还从没发现呢。我赶紧在脑子里想,我要怎么来回答她的问题呢?我先是长长“呃”了一声后,才慢慢说道:“原因有很多啊。比如,首先妈妈的手艺没有外公的好;另外,这个菜的原材料啊,就像你说的,水、丝瓜、鸡蛋都是产地不同。尤其是水,我们同外公相隔了上千里,水质早变了,因为水的原因,种出来的丝瓜口感也有些不同。鸡蛋就更不用说了,外公买的鸡蛋都是山上放养的鸡生的蛋,而我们买的谁知道是鸡厂里的,还是放养的鸡生的呢?就算都是放养的鸡下的蛋,但这些鸡吃的,喝的也都不一样,自然蛋的味道也有相差。这些各种加起来,做的菜自然都不可能达到跟外公做的口味一样。”女儿这回是要置我于死地地说,“那我们让外公给我们寄点水、丝瓜和鸡蛋,看我们能不能做出一样的味道来。”我只好投降说,“宝贝啊,妈妈实在有点难以做到,何况我们炒菜的油也不一样啊,最关键是,妈妈的手艺确实有限。”女儿似乎理解我的无奈了,只“哦”了一声,就不发声了。这难道是女儿开始有了外婆家的味道了吗?
其实,与其说是想念妈妈的味道,不如说是对家乡、亲人朋友的思念,和怀念曾经年少时的那段岁月。亲人用一双粗糙的手,将平凡简单的小菜让我们吃得嘴角流油,就算与人分享那段记忆时,自己都还能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口水,似乎正在酣畅淋漓地享受着那道美味;就算吃到了外面的山珍海味,依然不能抹掉记忆中那段刻骨铭心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