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往往经历长久期盼,才终于姗姗迟来,坏事却总是陡然而至,让人猝不及防。
这个夏天,很多人的感受大概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突然拍倒在地上。我们被暴雨拍了拍,被台风拍了拍,又被德尔塔拍十拍。
当然,那天我下楼时踩空一阶台阶,从楼梯上直接摔趴在地上,并不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推的,那全是我自己的错,谁叫我边下楼边看手机呢?
手机上一条条新闻推送,都是关于郑州大水的消息。
那是7月20号的晚上十一点,我摔下楼梯崴伤了脚踝,痛得龇牙咧嘴,那也是郑州人民度过的最水深火热的长夜。
历史上最强暴雨自城市上空倾盆而下,新闻里的图片触目惊心。汽车漂浮在水上,大桥淹没在水下,街上到处是在漩涡里挣扎的人,守在三楼的居民也已经被高涨的洪水浸湿了裤腿。
在我的印象里,摧枯拉朽的台风暴雨一般都在沿海肆虐,谁会想到呢,这一次台风“烟花”决定北上转转,顺便带了120个西湖作为伴手礼。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都在关注郑州灾情,因为也做不了别的事。扭伤的脚在第二天变得疼痛难当,无法下地,受伤的部位哪怕只是用手轻轻碰一下,都会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这大概就是那种可以心安理得无所事事的时候了。在手机上看到一条星座运程,原来早在一周前,一位身份保密的星象师就预言过:“摩羯座,你可能需要从某种义务当中解脱出来,对你来说这很重要。……你不应该从早到晚都在工作,你应该在周末花点时间,让自己的能量焕发,再次流动起来。”
之前也看过这条运程,但我完全忽视了关于休息的劝告。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旅游业跌入寒冬,民宿生意也被一剑封喉。
好不容易盼来了春天,等来了暑假,正是生意有起色的时候,我巴不得天天满房,哪里顾得上休息。然而忽视身体需要的后果就是,我不得不将后面一周的房间全部关掉,停业修养。
盛夏光年,万物生长。窗外蝉声如雨,鸟鸣啁啾,院子里的绣球无尽夏在被我修剪过后,两腋又再次长出了新叶。
只有我,一直坐着,一会儿靠在沙发上,摊成一个“L”型,一会儿把脚抬高搁在桌子上,凹成一个“V”型。闲暇时光对于一个习惯忙碌的人来说,也真的像一个“LV”的包之于习惯节俭的人,既奢侈又无处可使。
等到这个高开低走的七月终于接近尾声,我的脚伤也终于渐渐好转。暑期过半,还有八月。我觉得我的能量的确又重新焕发了,又可以重新开张,迎接汹涌的客人了。
然而,星象的运行,月亮的潮汐,从不以人类意志为转移。就是再算无遗漏的星象师,也不可能为我们一一预告未来之路的艰难险阻。
7月27号,也是深夜十一点,微信群里开始传成都市优品道曦岸小区出现了疑似新冠病例。住在那个小区附近的朋友告诉我,大规模核酸检测已经开始了。
等到第二天,民间的传言真的被官方证实了。自去年冬天“郫县豆瓣”变红码之后,平安无事了八个月的成都,又出现了三个中风险区域。
紧接着,这波由南京禄口机场扩散出来的疫情,波及到了六七个身份,十多个地区,全国光是中风险地区就增加到两百多个,每天的疫情速报都在几十上百的新增。
小区的门口又摆出了小桌子,上面放着电子体温计和一张用来进出登记的表格。这张桌子在前年春节出现过,去年冬天出现过,现在它再次现身,让我们猛然意识到这股顽强的病毒,已经在生活中停留了两年多了。
村里的疫情宣传车也开始分上下午两个时段在街上来回巡逻,疫情防护的口号在耳边循环播放:“口罩你不带,病毒把你爱……”
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首当其冲受影响的自然是旅游业和民宿业。疫情再次席卷而来,这是天灾,也有人祸,但愤怒也好,不甘也罢,理智终究还是劝服了情绪,接受无法改变的事实,承担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处理完一波“退单潮”,我默默关掉了所有房源。一个地区风险等级的下降,需要14天内没有新增病例。我又想到了那只看不见的手,这次它不仅拍了我们一巴掌,还按下了一个为期14天的暂停键。
可是生活,不就是一连串的触礁和起航吗?
这个夏天的关键词,是停滞,是困顿,是风雨飘摇,但我相信这一切都不会是长久的。万象森罗的盛夏终将过去,暂停也可以是一次重启。
当岁月拽着我们穿过时隐时现的悲喜与无常,当生活如迷宫般百转千回看不到出路,也总有什么是摆在眼前可以去做的。
哪怕重新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哪怕取下高阁的旧书,从头阅读一句话,也是一种行动。
立秋已过,朗景清风也会如期而来。
其实,四季流转,境遇起伏,没有谁能够改变。这世界变化太快,唯一能抓住的只有眼前这一个片刻。计划中的事推不动了,就拟定新的计划吧,重新开始,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