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春天,能独立成为一幅画面,让我在成为大叔之后,时常要感叹唏嘘的,有三幅。
一是小学三年级某个雨后的早晨,背起书包找小伙伴去上学,他家门前有棵泡桐树,院子里落满了泡桐花,淡紫的,粉红的,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我们都觉得可惜,所以进出之间,小心翼翼地,没敢把任何一朵花踩进泥窝里。走得老远,还能闻见随风飘来的花香。教我以柔软心善待世间的美好,大概要从那时算起。
第二幅,是小学五年级,独自在山上放牛,本以为什么也做不了,其实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有难言的妙处。可以为伴的,有雪白的七里香,有粉红的映山红,可以远眺的,有绿油油的麦苗,有黄灿灿的油菜花,那个下午,直到眼睛为这浓艳的色泽所累,然后才躺倒在草地上,静听牛吃草的声音,还有鸟的鸣叫,顺便想些小的心事。我这一生的很多标上寂寞的独处时光,大多会有类似的心境。
还有一幅,是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一个快要离家返校的下午,门前池塘边的柳树已经发芽,田野里有股白烟升起,那是人家烧粪做早稻田。家里没人,大人都下地干活去了。夕阳从门外照进来,落在掉了石灰白的土墙上,墙上有很多小洞,那是蜜蜂的家,几只蜜蜂在我身边盘旋良久,并且嗡嗡,是要揣测我的心事,还是担心我有残暴倾向,以毁灭它们为乐,反正我不知道,我只是单纯地看着,及至发呆,把那个下午弄得异常恍惚。
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按说成年以后,对于春天的记忆,该有更多难忘的细节吧?!不必说玄武湖畔的桃花,灵岩山的钟声,也不必说西湖的水之微凉,广德太极洞的玄幻,可是,在我的生命里,最让我魂牵梦绕的,还是安徽老家的春天,以及回不去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