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的发生就是发生了,无法假装一切安好。
八年前,我二嫂用一股阴阳怪气的声音给我打了一个让我彻夜难眠的电话,那一刻我慌了,莫非爸爸真的是很严重,愣是撑到天亮,我飞奔到医院,看到我至亲的人竟一时无语凝噎,只是笑笑。随后大嫂叫我到护士站,很凝重的告诉我:“黄银,爸的病很严重,你做好心理准备”,瞬间我觉得眩晕,这一切都是怎么了,我刚毕业还没站稳脚跟,爸爸的爱我拿什么还?
徘徊了几天不敢回家的我终于在哥哥的嘱托下回家处理下妈妈的心情。走到门口,我心里惶恐,害怕被村邻看见问我关于爸爸的事情,因为,我害怕我忍不住……
匆匆几步走到门口,还是被人看见了问我事情的情况,我委婉笑答安好。再回头,我与妈妈四目相对,已经心里充满恐惧的妈妈看来已经知道了事情非常不好,看见我第一次把我紧紧拥入怀中,流流满面的问我,我们三个怎么办?我不敢哭出来,只是抱着妈妈轻声耳语,不敢哭,那么多人在等着看笑话呢。
安抚好妈妈之后,我停留片刻又回到学校去上课,那个时候有一个信念就是我得上班,因为那些微薄的工资是我爸爸有机会接受治疗的保障。
来到医院,医院确实已经停止了给爸爸输入血液,也没说是账上没钱了,只是让我自己去血库拿血,那时懵逼的我根本就没有思考能力,认为就是让我去拿血,结果我跟二哥去了,然后我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在没有任何为难的情况下我把几袋血送到了护士站,看到他们惊讶的目光我才明白,原来是账上没钱了让我们去缴费,而我的反应是去血库拿血。
记得很清楚,爸爸每天的费用是5000的样子,在08年的时候是个不小的数字。老大老二轮流支付,他们不让我参与。在楼下,大哥告诉我说今天做检查了,结果出来给爸爸换个血,爸爸还可以活五年,你用你的工资支撑爸爸每月的医药费,我说好。穿刺结果出来之后,医生又喊我们了,说是非常严重,你们必须做出选择,同时无法保证结果。立马化疗还是保守治疗我们必须做出选择。那一刻,哥哥沉默了,只听得嫂子告诉大夫我们支付不起那么大的费用,意思就是保守治疗,很快的爸爸出院了,那一天我大闹黄家,哥哥还是蛮心疼我的大闹,哭着问我,那你说怎么办?我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已无法回避,我必须接受的是巨大的费用,虽然我哥哥当时也算富足,但是对于白血病的治疗他们依然是杯水车薪。
满心欢喜的爸爸回家了,我却在背过身的那一刻跑回自己的房间泪流满面,还不敢让父亲听见。他非常敏感,又脆弱,再也经不起这样的磨难了。我只想好好的陪着父亲静静的走完人生最后的一段时光……
日子还在继续,不同的是家里络绎不绝的有了来看望爸爸的叔叔阿姨们。父亲虽然没什么大的文化,也没做官,但是在村里的威望倒是很高,11个组的村子,来了一大半的人来送看望爸爸。
我把弟弟从深圳喊回来,并带着爸爸的病历跑到西安的西京医院会诊,再到咸阳,因为我听回事说咸阳有个大夫治好了她的妈妈,折腾一圈之后,几乎大家的诊断都是太晚了……老天不垂怜,父亲命如此苦。
那些时日,心里好苦,还不敢哭。能做的就是每天给爸爸买笼小笼包子,我能做的太少了。一天一天,越来越严重了,终于有一天我晚上回来发现爸爸好像看不见了,意识迷离,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我再次哭到自己哭不出来,偷偷的准备着衣帽。那个时候我恨透了那些说风凉话的,恨我无能为力……
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来了,哥哥的电话来了,我撒腿回家,可是一起已经来不及了,不省人事的爸爸已经痛苦到极点,那一刻,我却突然不哭了,没了眼泪,就那么傻傻的看着家里忙来忙去的人。他们说我是傻子,我是个白眼狼,对于我而言,无所谓了,随便你们说吧,我不吃不喝,不哭不闹,多好的孩子。
时至今天,很多年过去了,我还依然耿耿于怀,但是我不再悲悯,在第八个年头的忌日,我终于能把一篇文章写完了,终于能这样的跟大家陈述我自己的心情了。
你给我了生命,我就要活好了,那才是对生命的延续。此刻,我很好,我也希望您好。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