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色锦年

     

图片发自简书App


     我叫古悦。我的记忆一直都很浅淡,似乎谁也不曾留下过什么。可是从某一年开始,我的记忆被迫留下了一些模糊的身影。

     母亲生我时还很年少,难免会经历一些轻狂岁月。我“有幸”参与了这些难以言说的时光。由于父母离婚过早,所以我的生命里从最初便没有父亲这个角色。对此,我并不在意,我总相信,所有已存在的事实,都是一种命中注定。其实,我的成长,母亲参与的并不十分全面。除却几段年幼的记忆,再次相处时,我的成长之旅已走过了大半。

    2001年,我六岁。我和母亲之间的记忆从这一年开始。

     这一天,阳光热辣的刺眼。我穿上一身素色的长裙,和母亲出现在A市的车站出口。母亲化了一些妆,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偶尔吹过一阵风,让我觉得她整个人是那么柔和,美丽。

     “一会我带你去见他,见了面,你要记得和人打招呼。嘴巴放甜点,让他给我们钱。”母亲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向前走。

  我茫然地看着四周,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并不喜欢这个地方,尽管它很繁华。我看了看忙着拉客的人群,又抬头看了看母亲。“我又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和他们低声下气的?再说,他愿给就给,不给就算了呗,反正,我和他也没有多大关系。”

     “你傻啊,怎么会没关系。我和他离婚的时候,法院就判他每个月给你抚养费的,这么多年,我一分钱都没看见。你只要和他多说说话,多和他待一会,一准会给我们的。”母亲说得一脸理所当然。

     可我并不想和他们有任何关系啊。我这样想着,可我知道,我的想法从来都不会被听到。

     终是要到达目的地,透过窗户,我看到了一片绿色,这是这个城市的乡村,相对来说,显得安静多了。可是从这里一幢幢的小别墅也可以看出来,这座城市确实是富有的。穿过重重绿色,是一条河流,河水缓缓地流动,稍显混浊,却很有活力。在这里,我生平第一次坐上了船,有船夫撑杆的船。

     “到了,下来吧。”母亲率先离开船,拉了我一把。“谢谢您了,师傅”

   “别客气。”大抵是常年做这样的生计,船夫说话时显得很憨厚,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母亲带我来到了一户人家,入目的是一幢只有一层的的平房,紧挨着的是一幢两层的平顶房,墙面刷的很干净,没有类似广告的刷漆。

     “这是你大姑,这是你大姑父,这是你瑶姐姐。”

     我抬头打量了这些人,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向我猛扑过来,我不安地低下了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你爸爸,快,悦悦,叫爸爸。”母亲指着一个男人急切地说道。

    我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瘦瘦的身材,中等的个子,皮肤略黑,走起路来像是摇晃的芦苇。我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终究是没能叫出口。

     短暂的沉默之后,不知是谁带我去跪拜了一个牌位,说是古家的先祖。之后,就是各种寒暄,到了下午,又去拜访了各路亲戚。说来可笑,这些“亲人”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双方都像看猴子一样看着对方,脑子里想什么也不得而知。

     就这样过了几天,总算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可我们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于是,我看到母亲声泪俱下地向他们描述我们母女生活之不易,以及他们这些年对我们有所亏欠。最后的最后,终是在我难以抑制的泪水中得到了一种妥协。

     这一次的“寻亲”之旅算是圆满落幕了,我以为总算是迎来了一些正常的生活,可事实总与想象背道而驰。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不知何故,我随母亲在凌晨时分搭上了她朋友的车。这是一辆普通的私人客车,车上除了我和母亲,还有大约五六个男人。我不喜欢这些人,却也无力说些什么。几个男人围坐在我们周围,和母亲讲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语。

     “已经好晚了,找个地方让我们娘俩洗个澡吧。”母亲突然说道。

     “好,我让家康带你们去前面的旅馆洗个澡。”那个看上去像是带头大哥的男人稍作沉思了一下后答到。“阿康,一会到前面的那家旅馆,你带朱丽她们去洗个澡,我们在路上等你们啊。”

     “好嘞,放心吧,这地我熟,不会把人弄丢了的。”说话的男人约有一米七八的个子,不算特别健壮,长得还算清秀。至少看上去不像个坏人,书生气颇浓。

     车行不久便如约停在了路边,这个叫阿康的男人带着我和母亲来到一家旅馆。我和母亲收拾了一下便进去洗澡去了,他便在房里看电视消磨时间。

     “妈妈,这些叔叔都是什么人啊?我们要去哪儿?”我一边洗着头发一边问母亲。

    “他们都是妈妈的朋友,我们要去C区,他们有车,而且现在他们有时间。”

     听了母亲的话,我一时无言,只是加快了速度洗着。因为我不习惯外面待着一个陌生人。洗完后我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没有开灯,慢慢地有过走廊。黑暗中,我看到房间里只有电视机照出微弱的光。那个男人的脸被衬得明明暗暗,之前还有些书生气的脸上,此刻却多出了一些怪异的感觉。恍惚中,我看到他点燃了一支烟并将它放在角落。我觉得十分不解,也觉得实在不愿和这样一个陌生人共处一室。于是,我又折回浴室,向母亲说了这件事。

     听了我的话,母亲显得有些安静。紧接着她猛然抓着我的手果断地说:“悦悦,等我一下,我马上穿好衣服,我们现在就走。”

     很快,母亲穿戴完毕,拉着我悄悄地出了旅馆。靠着来时的记忆带着我一路狂奔,可我终究是年幼的,根本赶不上她的步伐。跑着跑着,母亲猛然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完了完了,跑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看到车,我们肯定是迷路了,怎么办?怎么办?”

     “妈,你快点起来啊,你相信我,再往前有一点点向右一转就到了。”我试图将母亲拉起,奈何力气不够。正忐忑无措之时,远处照来两三点灯光,等到临近之时,我想都没想,一头冲了出去。

   “喂,小孩,你不要命了?快让开。”显然,这一伙开摩托车的人被我吓得不轻。但相比此时的危机,我更愿意相信这一群人。思及此,我没有让开,反而抱紧双拳挡在他们中间。“叔叔,请问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辆客车?”

     他们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有啊,往前一点向右转就有一辆,我们刚从那路过。”

     “妈,你听到没有,他们说就在前面,你快起来啊。”我试图让母亲保持清醒,可她仍有些崩溃。我咬了咬牙,索性对着这群人开口:“叔叔,有个坏人在追我们,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们送到那辆车那?”

     或许是夜太晚的缘故,又或许是不愿多管闲事。总之,他们并不愿意。“呃,那车就在前面不远处,你们走一走就到了,我们还有事,你快让开,我们要走了。”

    “叔叔,求求你们了,帮帮我们吧,你们也说了不远,就送我们过去吧,求您了。”那一刻,我感到了难言的苦楚和委屈。然后,我听到他们用家乡话开始商量。“叔叔,你们是Z市的人?”听到了熟悉的乡音,我立马出声询问。

     “是啊,怎么,你们也是?”

   “嗯,我们是Z市B县的。”那一瞬间我久含的泪水倾淌而下。

    “老刘,都是老乡,咱就帮帮她们吧,看她们这样子,也怪可怜的。”靠左边的叔叔开口劝说前面的人。只见他思考了一会儿,便开口道:“行吧,都是老乡,出门在外,能帮一把是一把。小姑娘,你们上来吧,我们带你们过去。”

     “谢谢叔叔,谢谢叔叔。”我猛然松了一口气,感到自己在一瞬间得到了某种救赎。“妈,妈,我们快走。”我上前扶住了母亲,母亲似乎刚刚回过神来,不停地向他们说着感谢。

   之后,在老乡的帮助下,我们回到了车里,当母亲向车里其他人谈论这件事情时,被他们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好在,最终我们平安到达C区。

     “妈妈,你怎么认识这么多叔叔的?我们不要和他们来往了好不好?其实,我觉得我们这样挺好,没有钱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此后的某一天,我向母亲诉说了我的想法。

     “你还小,什么都不懂,等你长大了,变得和我一样。到时候,你就能明白,理解妈妈了。”母亲以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回答我,语气里充满了某种诱惑,却让我浑身发冷。

       而如今,我已然长大。这之间经历了种种,我终究还是没能理解母亲。但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变成母亲曾以为的模样。万幸的是,最后,我活成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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