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2014)

        没坐过火车之前,觉得那是一件凄美的事,每每唱起“一路顺风”这首歌:“当你踏上月台,从此一个人走,我只能深深的祝福你......”。总把“月台”两个字咬的很准,从嘴上跳出来的时候连着一连串的想象,浪漫,伤感,勾出一幅话别的画面,若是再下点小雨,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第一次坐火车已经是大学了,从家乡到学校的汽车两个小时,火车则需要半天,我和朵朵那天上午兴高采烈的买了两张九块钱的火车票,上午从学校回洛阳,车站小而简陋,这并不影响我们对站台的想象,检票进站后,站在空旷萧瑟的地板上,不是节假日,寥寥无几的人,也没人跟我们送别,却互相调侃着,想自己是风尘仆仆的旅客,伤感、决然的准备远行,咏一首《送别》,火车鸣笛靠站,跳上车,车厢也没什么人,我俩就乐了,一路从车厢尾追着阳光挪到车厢头,听着歌,无限惬意。那之后又拿着学生证坐了两次4块5毛钱的搬家火车,不过春运就没那么好过了,但我和朵朵一致认为,花4块5毛钱坐半天车,划算!

        有一天,我和小路吃过晚饭在校园里闲逛,聊天,天南海北的聊,不知怎么话题转到西安,“咱去吧!”,“好!”。就这样敲定了一件大事。回宿舍拎起包,抬腿就去车站,已经九点多了,年轻总是有一些冲动和魄力,说若是到车站买到当天的票就去,买不到就回学校。天公好做媒,晚上十点多的车,坐到次日早上,当真是难熬,屁股疼,脚麻,浑身不舒坦,可是什么都挡不住青春的号召力啊!车一到站,脚刚落地,面对古城墙,小路双臂一张,大喊:“长安,我们来了!”,我一巴掌拍过去,能不能先填饱肚子再陶醉!朋友接到我们,小聚后就去上班了,我俩晃悠悠的到了大雁塔,一人买了几条肚兜,看了最大的喷泉,去大唐芙蓉园,站在门口望了望,摸摸口袋,愣是没进去,约定:改日再来拜访!便狠心跺脚离开了。等车回胡家庙,一看公车上挤的没空气,车下还有几排,干脆不坐了,在站牌上数了数,大概14站,对笑一下:走回去?走回去吧,就跟着公车的方向走,直道就走直线,遇到分岔口,站着等公车,再以车为向导转弯,只有一个十字路口,实在等的不耐烦了,自作主张,指个顺眼的路走,结果我俩的幸运度并不怎么高,绕了一个大大的四方形回到原点,乖乖的继续等车。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朋友打电话,以为我们走丢了,当我俩壮烈的站他对面时,他用目光扫了一下两个“义勇军”的脸,吐出来一句,“神经病!”,可是后来,多年后,我俩提起此事,还会大笑着回忆当时的情景,更多了几分亲近,有患难姐妹的意思,“这辈子,还会有谁陪你这么没头没脑”,小路说,“跟着你总是那么的不干正常的事”。西安成了我俩共同的回忆和约定,大唐芙蓉园必定是要去的。

        再后来,南下,坐火车已经不是享受了,二十多个小时,我通常上车就开始胃胀,空气不流通,只觉满腹污气,吃不了东西,就干巴巴的坐着,喝水也难受。不过车上还是会遇见一些可爱的人的,都是旅途寂寥,聊聊天,打打牌,打发时间,虽然“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时常在在耳边叮嘱,可是闲侃总还要要有的,而且我相信天下无贼一样相信好人多,尤其我们这些外出漂泊流浪,挣生存的好人多。一次在车上见了个大姐,整个人长得圆圆的,胖乎乎的手,扎个马尾,留一排齐崭崭的刘海,嘴唇也厚实,满脸光彩,浑厚圆润的声音一直叨叨个没停,爽朗的笑着,后来定下神来听她讲反倒有趣,她抱个杯子,玫瑰花茶喝了一路,见我对她笑,就大咧咧的跟我招呼,指着我喝的矿泉水直说不好,建议我也出门带个大壶杯,装一包玫瑰花,啥也不用用,不用吃,能喝得水灵灵的,我摸摸脸上的痘痘,看看大姐的光彩,直直点头!大姐掏出个本子,上面记着一列城市名,有的用笔标注过,她指给我们看,说自己每年要去两到三个城市,到那里找个工作,干几个月,顺便游览当地名声,不用报团,不用花很多钱,现在已经去过十几个地方了,我肃然起敬,如今能有这份心境的当真不多,她有自己简单的快乐,我终于明白她脸上的风采从何而来,像孩子一般澄澈的眼睛我在镜子中都看不到了。我问,家人呢?“老公很支持我啦,他在家上班,婆婆也还年轻,孩子也大了,有人带,每次我回去,他就让我讲讲去的地方,走的时候给我装好行李,我次换地方的中转站就是家”,提起老公,她笑的更欢了。这份坦荡,恐怕我是这辈子都学不来的,她在生活,不背负常人背负的远大理想,却活的像多数人的理想,都是生活啊!我开始试着喝玫瑰花茶,试着放下一些,可是始终没能做到她那般自如和洒脱,总是被许多羁绊,自然也没喝出个玫瑰脸庞和玫瑰人生。这两年来的奔波,见了很多,却慢慢成了哑巴,不愿意多说,到现在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了。看的清了便没了乐趣。

        另有一次,在车站门口,一老者拉住我讲佛法道义,说我脸上有佛光,我说哪有佛光,那是出的汗,油光!他说此后要多行善,用博爱之心容纳万物,修善心什么的,能造福家人和后代。讲完便找别人去了,我伫立很久,难道现在还有像玄奘一般传诵佛法之人么?但修善积德总归是好事,我不是个信徒,却对佛有敬仰之心,进庙亦拜,求的是心安,腕上脖子上带的佛珠之类也是如此,为自己在浮躁世界里存一份小小的寄托,远离贪、嗔、痴、慢、疑,念佛掇心,双手合十,左为邪,右为正,亦正亦邪。合即相克相制,只愿戾气收敛,我佛慈悲,在无数个慢慢黑夜,给我一缕指引的光!

        在火车上,在路上,屡屡见一些可爱的人,听一些可爱的事,这个大盒子,满载着故事向远方的远方一直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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