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四节:消除敌意

敌意如何产生?

在我看来,大致的逻辑是,我希望自己能怎样活着,也希望世界如何运转,这是很基本的自恋,可外部世界有力量阻碍和破坏了我的希望,我认为这些力量对我有敌意,而我为了维护自恋,也对它们报以敌意,并因此决定减少我的投入,因为投入意味着是一种屈从。

敌意是自恋维度的内容。自恋维度的特质是高低和强弱。并且,因为处在高自恋位置的高权力、高力量者,可以控制处在低自恋位置的低权力、低力量者,严重的时候,前者可以左右后者的生命。所以,自恋维度的高低强弱的争斗,还藏着生死较量,而敌意,就是觉得你在破坏、毁灭我的生命。

当我觉得你在破坏甚至毁灭我的生命时,我就有了被迫害感。被迫害感,属于最难忍受的感觉之一。当觉得处在被迫害的位置,人本能上会觉得必须战斗,必须抗争,如果面对迫害却什么都不做,这样的自己就太弱鸡、太差了,而且这也意味着自己会陷入到彻底无助的位置上,而且自己还接受了这一局面,这太不能忍受了。

当觉得周围世界有很多敌意,而自己也对周围世界有很多敌意时,这时就意味着一个人处在了有毒的世界之中,外部世界有毒,内心世界也是毒气弥散。这时,一个人就容易深陷其中,难以动弹,因为敌意无处不在,自己的战斗也无处不在,而如果不战斗,就要花很大力气去消化这些敌意。

仔细一聊就会发现,这是因为他们很容易感受到巨大的敌意。例如女孩儿会觉得,对方一个电话没有及时回自己,就是对方不爱自己了。可以说,任何一个小小的不如意,她们都可以上升到“你不爱我了”。

为何如此?其实是,她们的全能自恋受损,她们不想爱对方了,但这样想,就会显得自己太无情,于是把它投射成“你不爱我了”,这会好受很多。当然她们并不希望结束关系,而是希望对方能做出巨大的挽留的努力,表达出巨大的诚意,这样关系就可以维系下去。然而这难度太大,所以关系很容易结束。

认识到全能自恋受损导致了分手这一逻辑,然后不因此结束关系,再稍稍努力一下,关系就能继续下去了。我的咨询能帮到他们,其实并不太难。

所谓主观恶意动机,即,你觉得,任何挫败、不如意背后,都有人有主观恶意,他们是故意针对自己,故意搞破坏的。

如果挫败与困难都是客观性的,那会好处理很多。所谓成熟心智,其实就是能感受到这种客观性。

相反,不成熟的心智,是觉得任何挫败背后都有主观恶意在。这种主观恶意不能忍,哪怕事情做不成,哪怕关系破裂,甚至天崩地裂,都在所不惜。

通过咨询我会深切地看到,很多朋友事情不能继续,例如只是读书读不下去,其实是觉得这件事中有主观恶意动机,例如觉得作者是故意耍牛逼,甚至是故意嘲笑自己。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于是就放弃了继续努力。

痛苦程度很重的人,可以直接说出这一逻辑来,而普通人常常是觉知不到这一点,但你仔细一品味,你会觉知到这一逻辑的存在。当觉知到它的存在后,不受它控制,继续把事情持续下去就好。

当前社会中,有一类现象非常经典,就是辅导孩子做作业而情绪失控、甚至还气出大病的父母。

这件事之所以这么难以忍受,表面上看,逻辑是:这件事不难,我已经教了你多次,你怎么还学不会呀?!

但仔细一聊,就会发现其中的“主观恶意动机”的逻辑:这件事这么简单,我教你很多次你还不会,你是不是故意气我的?

有时候,孩子真是有气父母的部分,但更重要的是,父母的全能自恋受损,于是产生了全能暴怒的敌意,这才是主观恶意动机产生的原因。

如何来衡量自己有没有产生“你有主观恶意动机”的心理呢?这有一个标准,你有没有希望对方道歉。

你必须向我道歉!这其中的逻辑是,你对我有主观恶意动机,你必须要为你的这份敌意向我真诚认错,否则我誓不罢休,一定和你战斗、纠缠到底。

严重的时候,其实还藏着后半句“我是全能自恋的神,神不允许别人冒犯自己。”

如果我们总是在一个关系中希望对方向自己道歉,那得提醒自己,你可能是在pua对方,如果你到处都希望别人向你道歉,那很可能不是这个世界在频频伤害你,而是你活在严重的全能自恋之中。

觉知到这一点很重要。在我的咨询经验中,我会看到,当活在全能自恋中的来访,能对自己的全能自恋有觉知,不再认为自己的判断和感知就等于真理时,不再认为对方必须向道歉时,而能和对方沟通,听到对方的真实声音,重大的变化就发生了。

换位思考也是一个很好的方法,一换位思考,你会发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理,多数情况下,没有人非专门针对你,毕竟大家更倾向于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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