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周末,想去看电影,又感觉一个人看电影很凄凉。一恍惚,就想起了小时候的露天电影。
家里买电视,我记得是在我十多岁以后;村里有人买电视,大概是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村里有人买第一台电视之前的日子里,全村的孩子最憧憬的娱乐就是村里或邻村有人放电影。
怎样才会有人放电影呢?有政府或学校安排放映的教育电影,也有普通老百姓包场放的电影。村里有一家人的儿子结婚了,为了喜庆,家里人包一场电影,让全村人同喜同乐。有一家人的儿媳妇好几年肚子都没有动静,家里的老人发愿,如果儿媳妇生孩子就高兴得在村里放电影。隔年这家人真的生了个白胖的大孙子,老人就还愿放电影。
露天电影,往往是秋天农忙结束了,村里的人清闲下来,而天还不太冷的时候开始。电影队每次来都用马车拉着一车放映设备。到了村里,村干部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选一块村里的空地,挖深坑竖起两根杆子。竖起杆子后,有人敲着锣通知大家今天放电影,附近村子的人闻声也就知道了,还有人特意跑到很远的亲戚家告诉他们放电影的消息。
这一天,家家户户都提早吃完了晚饭,一家老老少少搬着椅子、凳子、小马扎早早到场地占据有利地形。本村的人自然有优势,能抢到幕布正面的位置。而路远的人来得晚,就只能爬到院墙上、树上才能看到正面的电影,爬不上树的就只能在幕布的背面,看反着的电影了。
天擦黑的时候,白色的幕布在两根杆子上拉开了,放映机的灯光一开,一道光线照亮了白色的幕布,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片刻便安静下来。主题曲响起,电影名称一出来,电影就开始了。看正面电影的人和看反面电影的人都全情投入,演到高兴处,整个人群爆发出的欢笑声让整个村庄都乐开了怀;演到紧张处,全场安静,突然一个响亮的笑声响起,一个孩子笑得前仰后合,不知道是电影的哪一点引他发笑,人们冷场片刻,也都跟着嘻嘻哈哈大笑起来,所有人笑成了一团。整个电影的放映中,还会有人陆陆续续赶来,没有看到开头,就着急的向身边的人询问。电影的声音经常被人们的笑声盖过。
电影散场后,人们依依不舍,三五成群的聊着刚才的电影,继续笑着,闹着,说着村里的谁谁谁长得很像电影里的一个人,谁谁谁也有一件和电影女主角一样的围巾。年轻小伙子和电影队的人一起拆设备,孩子们围着放映机不愿离去,摸摸这里,动动哪里,放映队的人大声的呵斥也不管用。人们询问着电影队的人下一场在哪个村里放电影,放什么片子,得到答复后,这个村里的人就又开始欢呼起来,热心的帮助装设备,安排电影队的人食宿。别人的人就开始商量着下一场也要约着一起去看。路远的人或者住在亲戚家,或者结伴走十几里甚至几十里路回家。
也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力好,也许是那时候看电影的机会太珍贵,所以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一些曾经看过的露天电影。
《鸡毛信》、《闪闪的红星》、《地道战》、《离开雷锋的日子》这些教育电影在附近的村里连续放映,邻村的孩子就追随电影队一个村一个村的看。同一部电影看过了一遍又一遍,电影的每个情节几乎都记住了,但还是会在海娃将鸡毛信绑到羊尾巴底下的时候拍手叫绝,在日本人想抢海娃的羊群时气得跺脚,在鸡毛信顺利送到八路军手中时欢呼雀跃。
高中时,全校师生一起在操场上看《暖春》。在偏僻的大山里,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小花想要一个家的故事,让操场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抽噎声。平时一脸严肃的班主任老师默默擦眼睛的一幕,我至今还记得。
有一部戏曲电影,具体的名字和情节我记不起来了,是黄梅戏还是越剧也记不得了,那是小时候看过的唯一一场边唱边演的电影,觉得唱得真好听,演员的衣服真好看,能看上这部电影真幸福。也许正是这部电影,让我喜欢上了戏曲。每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一到戏曲节目,家里人开始聊天了,我却看的比其他节目都认真;手机中下载了《女驸马》、《天仙配》、《花木兰》的名家唱段;中央戏曲频道的“空中剧院”也是非常喜欢。偶尔说起来我喜欢戏曲,周围的年轻朋友都一副不可理解的表情,觉得那是老家人喜欢的艺术形式。他们不可能知道,正是多年前的那部戏曲电影,给了我“美”的启蒙。
露天电影是那个时候村里老老少少最重要的娱乐,当然它对与农村人的意义并不仅仅是娱乐。有的人是单纯的看电影,也有的人是借看电影的机会看人。邻村间很多年轻男女的情愫是因看电影种下的,电影是那个时候很多夫妻的大媒人。
我最近一次看到露天电影是去年。一天,在公司加班后回家,出地铁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从地铁口往家走的路上,远远地听见很多人大笑的声音。越走越近,才发现是一家小买部的主人在自家店门口用投影仪投在墙上放电影,附近建筑工地上的工人站着围了一圈在聚精会神的看电影,不时就爆发出一阵笑声。被那笑声感染,我也驻足看了一会儿。电影是成龙早期的武打影片,画面不是高清,投影也有点小,但是电影很搞笑,我也和大家一起哈哈大笑,一天的疲惫在笑声中都消失不见了。
时间一年一年过,电视、电脑、智能手机陆续出现,让娱乐越来越个性化、多元化,这是时代的进步。但是古语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看露天电影,众乐乐时那种纯粹的开怀,分享的幸福,始终让人难以忘怀。想起来就觉得,时光很美好!
作者:飞常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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