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内心的灵魂相处,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这两日请朋友帮我审阅散文,在沟通修改的时候我们需要交流对这句话的想法以及它的来由。我的文风偏记实,所写都是所经历,这导致有的想法与语境她不甚理解。因此,我只能详细的跟她讲一些过往经历,解释为什么这句话想要这么表达。

这一讲就是三个小时,结尾的时候她跟我说:“好的文章是读者自身能感受到文字中的情境,如果对作者的风格有一定了解则会产生更好的共鸣,你的风格是因自身经历而形成。建议你写个剖析自己的文章,这样对日后观者的代入感会有所帮助,更便于理解阅读。

挂断语音,我认真的思考这番话,写文的风格来源于作者本身的风格,这点我是很清楚的。只是困惑点在于,如果风格多变且随意切换该怎么办?至于我为什么能随意切换,这个就不得不说我内心的另一个生命体了。我估且介绍她为:“易姑娘”吧


我是易如歌,她是易姑娘,我们存在于一个身体,但我们性格完全不同,行事想法也完全是两套体系。

我的性格:正直柔软,善解人意,犹豫,喜欢安宁,不喜变数,是这个平凡世界里最常见的一类人

她的性格:火爆刚强,雷厉风行,胆大,想法很多,不肯妥协,是个有着恣意江湖,侠女风范的人

这样的两套体系,存在于一个脑海一个身体里,你可以想像得有多分裂。

其实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时刻,脑子里会自已与自己对话,大家习惯称之为内心的声音,文艺一点的说法叫:灵魂深处的声音。大多数的人认为“它”只是一个临时的想法,偶尔会冒出来,也因此并不怎么关注它,所以它后来也就确实偶尔才会出现一下。但我不是,我从它第一次发出不同的声音,就开始关注它,呼唤它,无意识中将它慢慢滋养成了另一个单独的个体,等到我惊觉它日渐强大,慢慢形成了另一套逻辑体系的时候,它已长成了易姑娘,已经可以与那时虚弱的我比划对抗了。

先来说说童年的初相识吧。小的时候父母很忙十分辛劳才能挣得日常花销,所以几乎没有时间陪我,大多数时间都是我自己,爷爷奶奶身体都不好,能让我有饭吃就已经不错没有精力再管我。好动的年纪我跟个男生一样静不下来,日日往后山上跑,追野鸡,打果子,找兔子,忙得不亦乐乎。我最喜欢的是爬树,山上树多,实在闲得无聊了,就选一颗爬上去躺在树叉上睡觉,技术不好,摔下来是常有的事。有一回就摔大了,左胳膊关节摔得生疼,我十分狼狈的坐在树下哭,哭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山上根本就不会有人理我。这时候有个声音从心里冒出来“你别哭啦,谁能来理你呀,哭什么哭,丢人,别哭了”我呆了一呆爬起来拍拍屁股,恹恹回家了。当天晚上胳膊疼的厉害,我不敢告诉家里人,悄悄的哭,那个声音一直陪着我,哄着我:“没事没事啊,明天就好了,明天就不疼了”“疼”“天亮就不疼了”等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爷爷发现我胳膊肿了带我医院,医生说我骨折了.......接下来的一周胳膊被打上了绷带挂在胸前,我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百无聊赖之中,我只能自己跟自已玩,也就开始了自己跟自己的对话。

那时候的我天真无邪,她虽偶尔才出现,但亦是童真可爱。那个阶段她还不是易姑娘,对我而言她只是偶尔陪我玩的玩伴。

再后来,渡过了童年时期,我长大了一些,因为家境不好,勉强读到高中就跟着村里的大队人马出门打工。在广州的工厂黑白颠倒,大家伙晚上开工白天睡觉。许久才来一个放假的日子,我从狭窄的宿舍出来,穿过头顶交叉混乱的电线,密集阴暗的楼房,小心的避开长巷里遍地的垃圾和老鼠,去到大街上感受阳光热烈的照射,看着周围一片繁华喧嚣,那种感觉特别不真实,有种强烈的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到底是何年的恍惚感。

那时候家里还有一个学生,挣的钱要贴补家用我十分勤奋,再加上幼年起就一直活泼天真的性子,工厂的伙伴们都很喜欢我。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了二年,当中偶尔易姑娘会蹦出来,她问我:“你喜欢这样吗?你打算一直这样吗?”我回答不上来,说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各个工厂里跟我一样年纪的孩子有很多,大家都是这样一天天过着,喜欢是什么样呢?不喜欢又该当如何?那时候我心智未熟,面对易姑娘的提问,只是疑惑一小会,转头便忘记了,根本没有长思考的那根筋。


后来因为工厂效益的原因,我跟着伙伴们换过几个厂,只要有活干有钱挣,我每天没心没肺的倒是很开心。有一次我们进了一个大厂,上百个工人流水线作业,厂房宽敞明亮,我分到一个十四人的小组,组里个个都是高手干活超快,我在那里面算是生物链的最底端。我很喜欢组里的一对夫妻,四十多快五十岁的年纪了,两个人手脚麻利配合的相当好月薪能达到一万六,连工长都很尊敬他们。做为当时是个菜鸟,月薪只有一二千的我羡慕得不行常往他们身边凑,他俩看我小倒也待我和气。

有一天我又跑过去,看到他们身边多了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身形瘦削沉默寡言。女人介绍说是她们的儿子,我好奇的问:“这么小怎么就出来打工了”女人颇无奈:“让他读书他不读啊,我们在外面忙,没人管他,爷爷奶奶看他也看不住,他天天往游戏厅跑,学业都荒废了,读也读不进去就出来了”我莫名的又接着问“那接下来怎么办?”男人在一旁一边手脚不停一边回答我“我俩把技术教给他呀,让他好歹有个挣钱的本事,自己能吃得了饭,等将来他再大一点了,找个同行做媳妇,两口子自己做事,自己养孩子,我们就不管咯”

我静静的听着,听得愣愣的。我知道他的话说的完全没问题,在工厂里这种现象也很普遍,我见过很多两口子一起干活,我身边也有一起来的朋友找了同厂的工友。过年回家时,家里人也直白的跟我说过,让我将来找个同行,这样两人能长期在一起,挣钱也方便,这些话是没有问题的,我知道。

但是,心里面一直觉得不对劲的是什么呢?那个下午我一直是发蒙的状态,我一直盯着他们三人在那忙碌,看着那对夫妻指导那个男孩应该怎么怎么做,我一直特别愣的看着他们,同组的人看我发呆的样子以为我喜欢那个男孩,但我自己清晰的知道,我是被吓到了。

那个当下是我第一次体会五雷轰顶是什么感觉,我浑浑噩噩的回到宿舍,思绪乱糟糟的,易姑娘从心里蹦出来坐在我的对面,我迫不及待的问她:“我以后也会是这个样子吗?我,我是指我也会这样一直呆在工厂,然后某一天遇到一个同行,跟他结婚?跟他生孩子,然后我们再更努力的打工,把孩子丢给家里老人带,然后孩子没人管学习成绩也不好,等他稍微长大一点了,他再出来跟我们一起打工???然后再给他找个工厂里的另一半????就就,就这样一直往复循环下去吗???”

易姑娘安静的听我说完,平静的开口“是啊,这里的人不都是这样么。大家都是这么生活的呀,有什么问题,你之前不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么?”我吓得口齿不清脑袋一团绵花,只觉得心里害怕得要命“有问题,当然有问题,这种循环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我不想要这样的日子,这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易姑娘没说话,不见了。

我的认知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我没有能力处理它,一连几天都病恹恹的。工友们来看我,我跟他们聊天,我讲我受到的冲击,我讲这样企不是太可怕了,我讲这个往复循环是个恶性循环,我不停的讲,希望他们能理解我的意思。可是大家并不接纳,他们告诉我这种现象很正常啊,所有人都是这种情况,没什么好可怕的,是我想太多了。有一个朋友安慰我说,你将来其实也可以不用在流水线上一直干啊,你可以找个有能力开厂的老公,然后你们两口子一起开个厂让别人给你干活不就好了。

我傻了,完全傻眼。好像无论我怎么说,朋友们都不能理解我那天所感受到的震撼以及我内心的恐惧,即便是那个男孩他也没觉得有任何问题,这让我更加慌张。我开始失眠,夜夜坐在又高又窄的窗沿上吹冷风,俯看高墙外面的街道,过往的车辆,浓浓的夜色,这座城市如此繁华。以往我觉得它与我无关,可现在,我想逃离身处的环境,我想到墙的另一边去。我想摆脱这样的人生,即刻马上!

那个当下没有获得任何支持与理解的我,觉得惊慌又孤独,我呼唤易姑娘出来跟她对话:

“我想离开这里,你觉得呢?”

“好啊”

“但我不知道应该去哪里,而且离开了这我就没有收入了,没有钱,怎么吃饭?”

“你都这么大了,还会饿死不成,想去就去,又怕这又怕那的,你干脆别动,等着那一眼忘到底的人生来好了”

“我,我不要,绝对不要...........”


后来的后来,我坚持离开了那个地方,我换了很多份工作,因为经验少头两年没少遭白眼。住二百块一个月的小单间,顿顿吃一块五毛钱的炒饭,不善长化妆打扮,被店长拉去减掉到腰的黑长直,烫了一个黄色的爆炸头,我哇哇大哭,哭花了脸上刚请人帮化的妆,哭得自己的样子彻底变成了一个水鬼,别人都笑了,我却哭得更凶。不会穿高跟鞋脚上打的十个指头都起泡,磨出厚厚的茧,至今不消。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收入极不稳定,在工厂的朋友们月薪升到四千的时候,我的月薪还只有一千二,给家里打完钱,手上从未超过三百块。他们都说我疯了,说我有毛病自找罪受劝我回工厂,我咬着牙说:“绝不回头”  那个时候家里人也很不能理解,觉得我瞎折腾不如别人家的孩子听话稳妥。在没有任何一方支持的情况下,只有内心的易姑娘鼓励着我,那些迷茫的时刻,摇摆的时刻,只有她坚持的告诉我:不要哭,我没有错,我只是努力的还不够,我的知识还太少,我应该多看书,我应该学电脑,我应该去上课,我应该跟那些有能力的人在一起多学习。

这个阶段的我虽青涩懵懂,依旧天真,但好在乐观上进。易姑娘比我利落有胆,更勇于尝试。我们是困境中相扶持的伙伴。她对我而言是永不停歇的要求与鞭策,是唯一一个坚定站在我身边,在昏黄的灯光下拥抱哭泣的我,见证我低谷与掘起的“人”她开始展露了她的个性。

可惜,后来,我们的关系就不好了,甚至是十分恶化。

时间再往后走过了几年,我又长大了一点,吃够了足以用来垫路的亏,适应了外面世界的生存法则。我有了稳定的收入,在职场中也混出一席之地,兄长大学已毕业,我努力存钱终于给家里盖上了新房子,那年春节家人开心满足的笑脸让我记忆深刻,让我觉得这些年的日子,所受的苦都挨得很值得。

可能是为了顺应那句天不遂人愿,也可能是上天要给我讲解讲解,什么叫:不折腾你的人生不叫人生。第二年的除夕夜,父亲与兄长吵架,兄长生气之下离家出走,下落不明至今未归。

细节不愿详表,但当年事情发生之后,母亲十分伤心与父亲没日没夜的争吵,家庭至此永无宁日。母亲沉浸在悲伤中,看不见膝下的另一个孩子。她的绝望与眼泪,兄长的出走,都像个黑洞消融了我之前的一切努力,那种绝望无助让我的人生观随之崩塌。没有人有闲暇在意,身处这场风暴中的还有一个未满22岁的孩子,更没有人关心对于这个孩子来说,被迫一夕之间从青涩天真到沉默阴郁,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无法解决的现实困境及直捣灵魂的无力感,加据了我内心的愤怒。我咆哮,抓狂,我恨,我无能为力。那一刻我迷失了奋斗的意义,不明白自己之前的种种努力算什么?不明白命运为何要如此戏弄于我,无数个黑夜里我沉默,暴躁,哀泣,晕睡,不愿醒来昏沉度日。那种情况下易姑娘根本没有出场的机会,我拒绝与她对话,不接受她的任何关心。

日子还得继续,家有外债,父母与我需要生活。我还是得努力挣钱,必须挣钱成了我醒着的全部理由。我外表看起来一切正常,依旧上班,努力拼搏,只是不再活泼不再爱笑了而已。

我将大量的时间放在工作上,让自己一日不闲。除开工作的必需,其它时间我拒绝思考,拒绝动脑,拒绝与人对话。那个阶段感觉不到情绪,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开心,反而心底有一个黑色的深渊终日寒风萧瑟,时时让我透体冰凉。而易姑娘也被我彻底封杀丢下了深渊。这一丢就是两年,这整整两年我是完全麻木的,如同行尸走肉,心里始终万里冰寒。

两年后,长辈们认为我年纪也不小了,同村跟我一样大的姑娘早已结婚生子,父母亲戚十分着急我的终身大事,两年中他们数次提及这个话题都被我搪塞过去了,这一个春节他们准备好好跟我谈谈。

年初二的下午,三姑六姨们围坐在一起,开始轮翻问我问题,那二年下来我脾气其实挺不好的,但因为在座的都是自家亲戚,我知道不能随意发火不能伤了她们的心,我尽可能的让自己耐心,让自己显得平和。

在几轮过招之后我感觉耐力已在崩盘的边缘,心底开始裂缝,每听到一个问题内心都有另一个声音跳出来想反驳想还嘴,当话题从“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你就是心太高太挑”----“女孩子要看清现实,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转到-------“你不结婚就是不孝顺”-----“你要想你妈好,想她开心,就应该赶紧结婚生个孩子” 时我怒了,愤怒的火焰从心底腾腾烧起,我用最后的理智,控制自己不要当场发飙礼貌退场,转身上了后山。


后山顶上,我的情绪排山倒海根本压不住,我暴燥的转圈反复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子的?为什么最后变成了我不结婚就是不孝了?这些年我为家里处处着想,为了让父母开心极力的担当努力做一个好女儿,我拼命挣钱,从不喊辛苦不喊痛。到头来就因为我不想被安排结婚,我竟是这样一个结局吗?落得一个这样的罪名?”我在山上呆了很久,冬日山上刺骨的寒冷,也没有冷过我的内心。

一通乱发泄后,我很绝望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该以何种面目下山去面对。这时候易姑娘从深渊中借着裂缝跑了出来,她冷冷的站在山尖上,嘲讽我:

“哟,你还会愤怒啊,你还会生气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已经没有知觉了呢。不喜欢这些啊?你天天这么颓着蜷缩着不就应该是这个结局吗?”

“连你也来讽刺我,你也觉得是我的错么,我以为至少你是理解我的”

“怎么理解?我觉得你活该啊,你不喜欢你就去告诉她们少管你的事啊,你敢吗?你不想这样那你就改变啊,你改吗?你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人理解你啊?”

我想揍她,想叫她闭嘴,想求她不要这么刻薄,我已经很痛了,我需要安慰与理解,请不要往我的伤口上撒盐。

可是困了她整整二年,她的愤怒不比我少。当下我的性格麻木,阴郁,没有心没有欲望,她的性子也变了不少,她刻薄,愤怒,激进,极力想挣开这一切。

后来下山吃完晚饭长辈们又开始了一轮压迫,当话说得越来越难听,让我觉得支撑不住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易姑娘上场了。她鄙视的将懦弱笨拙的我隐藏起来,像个被激怒的女战士披着铠甲上阵。那天后来闹得很不愉快,她将三姑六姨的观点一一反驳,声色俱厉毫不留情,极伤长辈们的颜面。最后的最后母亲出场,她在母亲颤抖的眼泪里丢盔卸甲落荒而逃,将那一个烂得离谱的烂摊子丢给我去收拾,任我一一去赔礼道歉。

这一回之后,她越发胆大了起来,二年压抑的成长,让她有了坚韧的个性,她常常找到裂缝爬出来对我极力煽动

“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出去玩吧”    “不去”

“听说有个新电影上映,很好看,我们去看吧”   “没兴趣”

“你别总睡觉啊,你不腰疼么,我们去找点别的什么事干好吧”    “别烦我”

“给爸妈打个电话吧,她们上回吵架吵得那么凶,不知现在好点没”     “滚”

“你还有完没完啦,你要这么没脸没皮的混到什么时候,我讨厌你”      “你杀了我吧”

她沉默了。

后来她很久才跑出来一趟,提些建议。我总是不耐烦不愿搭理她,我将所有空余时间都拿来荒废拿来睡觉,她气急了会上窜下跳的闹得我不得安宁,有时候把我也逼急了,我就跟她吵架,我们各自都觉得对方是这个世界上最该死的人,我们用最难听最尖锐的话咒骂对方,伤得我自己更加鲜血淋淋。争锋相对中,我的性格加上她的性情,得以重叠,然后变成一秒晴一秒阴。虽然我勉强能维持住表面的平稳,不让旁人看出异常,但那些经常觉得天是黑色的,走在马路上就突然想啕啕大哭的时刻,证明了我的内在经常失控。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彼此折腾过闹过,有时候我觉得就快要逼疯我自己了,我的虚弱及状态不佳,让她很生气又没有办法。我们的关系弄得特别特别僵,没有一件事情观念相同,任何事都能看出AB两面,有时甚至是ABCD四面。我说好的她必然说不好,我说喜欢的她必然说讨厌,她说是对的我一定不采纳,她认为应该做的我一定提不起精神,我们完全没法再像少年时那般互相支持,我们只剩永无止境的互相拆台。

后来又过了几年,我实在有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我想努力稍微振作,过得像个正常人一点,这个过程像个戒毒病人想要脱离毒瘾,在这种极度痛苦,很难自制,情绪反复无常的时刻,她冷冰冰的站在墙角默默看着我一言不发。

从22岁到28岁的漫长六年,我一直这般身陷困局,我不知前路在左在右,不知未来在哪里。这个阶段的我固执易怒,敏感多疑,易姑娘长得比我坚韧比我耐磨,她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只是她经验不足指导力差。而我们都不肯低头,生生的活成了彼此的对手。

时间确实是一剂苦药,再痛的伤泡在时间里久了,虽不至于消散,但也终会有所减缓。

28岁过后,可能是架也吵够了,年纪也大了,我对这种针尖对麦芒的日子感到疲累。当人生行到另一个分水岭,我想让自己变得柔和,不想再那么倔强。我想与她和解,我主动招唤她,与她一遍一遍的对谈,我向她道歉,向她证明我确实希望未来变得好一点的决心。

因为我态度的转变,她也慢慢跟着改变了,我们不再声嘶力竭的一定要压过对方,不再每件事都要争个对错输赢,我们看到彼此想和解想努力的诚意,我们终于,不再彼此嫌弃。

又过了二年,我已经三十,这期间我尝试了多种与易姑娘相处的方式,有时候我会顺着她,让她释放恣意张扬的天性,有时候她会警醒我,指正这件事不该这么偏执。偶有意见完全不同时,我们会合力找一个中间的平衡点,尽量不让对方太过勉强。

我慢慢的将她重新滋养得活泼清透起来,她也顺应我的要求支撑我努力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算起来,我与她跌跌撞撞用了十年的时间,才达成了今日,能和平共处的局面。


此刻,在书房写完这篇文章,我跟她对话:

“唉,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因为你的存在,让我一度纠结,怀疑我自己是不是个神经病”

“哈哈,我知道啊,你还疑虑了很久呢。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算厉害的”

“怎么讲?”

“因为都这样了,你也没被我折腾成一个神经病啊”

“切”

“不过易姑娘,要是你当初再厉害一点,早点将我弄醒,把我从那个困局中更早的解救出来,我现在一定活得更好”

“你自己几斤几两,自己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啊,你是那么听话的人么??”

“那你要是搞定我了,才显得你厉害嘛”

“切,滚蛋”

易姑娘,其实现在,我最想告诉你的是:虽然那时我们互掐的过程煎熬了一点,时间也漫长了一些,但我其实明白,如果没有你在那六年中的冷嘲热讽,长鸣警钟,没有你的上下折腾。我早已不知身埋何处。

没有你的清醒,我不会振作起来,我会一生都困于那个黑色深渊,没有办法活成今天这个站在阳光下微笑的样子。

真的,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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