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应台在《目送》中说;“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是啊,我们何尝不是与自己的父亲母亲如此呢?
时间过得很快 转瞬即逝。不曾想母亲已作古十余年了。我时常想起母亲生前送我上学的情景。那时候我刚上初中,每到星期日下午都要去学校上晚自习。学校在县城,我家里在十里开外的农村。坑坑洼洼的柏油路,坐一个三轮带棚子的电动车,或者是三轮摩托车,颠颠簸簸地去学校。我一手提着装衣服的书袋,一手拿着吃的东西。走出门一会儿了,我见母亲还在送我,便说:“妈你回去吧,别送我了”。“我到地里转转”母亲这样说道。我知道母亲总是这样找个理由送我。我们村有个小学,门口就是我家的地,地西侧种了一排花椒树。东面挨着有几户家矮矮的耕地,站在椒树旁边远远的就可以看见我坐车的地方。母亲走到此,便挺住了脚步。直到我坐上车,她才回头慢慢向家走去。我坐在车看着她,她也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我,直到彼此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到后来我工作了,她有时间还是会送我。那怕只是去县城。她总是不放心我做任何事情。
时光总是那样的无情,带走了我至亲至爱的人,也在淡化着我对母亲的记忆。可脑海中的记忆又怎么轻易被磨灭呢!往事悠悠如黑白胶片既清晰有斑驳残缺。
去年清明节前夕,我和家人去母亲坟前祭奠,回来的路上,我想起母亲下葬时的情景。送别母亲最后一程,也是走在这条路上,那天身穿白衣头戴白布,前面是撒纸钱的乡亲和农村鼓乐队。后面是抬棺的母亲晚辈的亲属。我与哥哥走着走着,要不时的回头跪别母亲。那天天气阴沉有点冷。
就在母亲下葬的三天前我还在西安做摄影排版工作,那天下班后,我像往常一样,坐地贴2号线,到凤城五路下车来到我朋友店里,有几套相片要设计,我坐在电脑前认真地做完所以的工作,不知不觉已是十一点钟。照例走进宿舍躺下,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突然电话铃声匆匆响起,我接起电话,是父亲打来的,电话里告诉了我母亲病重的消息。我心里开始紧张起来。第二天回到我们店里,向店长告了假,就匆匆忙忙向家里赶去。火车在铁道上飞奔,一路上看着窗外瞬间即失的风景,心里开始祷告,乞求母亲能挺过这个难关平平安安的。几经波折的终于到了家门口,街坊邻居都来了,堂哥,舅舅,大伯他们也都来了,我知道母亲的情况不乐观了。我礼貌的叫了各位亲戚。徒步走进家院里,三两步就走到上房门前,向前掀起门帘,走进东里间,看见骨瘦如柴的母亲躺在矮矮的病榻上,张着口努力的呼吸着,这一刻我心碎了。在生命的尽头,母亲如一支残烛在微风中飘荡行将熄灭。哥哥和二姐也在旁边。我及其生硬地上前来到母亲床边,喊着:“妈,妈。”母亲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依然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她眼角泪珠渐渐滑落了下来,母亲在努力的答应着,答应着我。哥哥摆摆手示意别在喊了。我看着母亲流泪了,我也哭了。大伯把我叫出去了,拍拍我肩膀,告诉我事已至此别在难过。我放下身上背的包。看着当间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走着。我知道母亲要走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她人生走到了尽头,生命之门即将关闭。我的眼泪再一次落下。突然一声哭声从里屋传出来了,是二姐的声音。母亲最终还是走了,留给我一生的思念。母亲的身体由温热变得冰冷,在未僵硬之际,二姐给母亲穿上已备好的寿衣,然后点上香纸,大放悲声,一颗慈爱的灵魂随着飞舞的纸花远逝了。
第二天哀乐伴着清晨的脚步,传便整个村子。亲朋好友都来祭奠,人也渐渐地多了,周围的一起都聒噪起来。在忙碌中短暂的忘记母亲的一些过往事,一闲下来,坐在灵堂前就会想起母亲,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光,眼泪酥酥地又落下来。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但那是我们最亲近人时却让人无比悲痛。父亲也坐在当间烧纸的火盆前,我看见他脸色泛红,眼泪在眼眶打转。一个男人在孩子们面前尽力的表现出那种坚强,然而我感觉父亲的心里也在流泪。我恨自己,在母亲生命最后时光没有好好陪陪她。母亲却为她的子女倾其所有,付出了一切。母亲像荷塘里的荷叶护着红莲一样呵护着我们成长,而此时她的孩子都长大了,她却永远离开了。就此已阴阳两隔, 生死相离,停留在记忆里的那些曾经的点点滴滴却依旧能传递着母爱力量。
第三天出殡,我抱着母亲的遗像,跪在母亲棺前穿戴白衣头戴白布,哥哥在我旁边早已泣不成声了。母亲的棺木下是一盏天灯,灯芯如一条蚯蚓趴在清油沿,发着昏暗的光,一阵风吹来,要将它吹灭,但在在闪烁之际,它又倔强的发出亮光,似乎在照亮母亲黑暗中前行的路。我不知道是否有天堂,如果有,那么母亲一定在天堂上,不住地回头,向她生活过得地方张望,期盼着她的儿女生活顺遂安康。在清冷的空气中起丧,回荡着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的哭声,伴着一阵阵挽歌,将棺材抬到墓地,缓缓地下到墓坑,众人其上挥锨填土,不多久一个土包供起来了,形成一个坟头,柳棍插在坟头上,期待来年长出新芽。纸钱花圈在火光中翻腾,最终化为灰烬。亲情与孝心伴随着这颗平凡的灵魂飞上了遥远的天堂。
母亲平凡而短暂的一生,她像秋天黄土高塬上一颗枯萎的野花。生于黄土,最终归于黄土。清明节,当我走在这条路上去祭奠母亲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母亲那矮矮的坟墓在红日西沉的黄昏里如此孤零,心中难免悲凉。在岁月的长河里人的生命最终都会与故土交融,与天地化而为一,在万物循环中生生不息。我们也都在目送中告别自己的亲人,只是不知道那次告别是永别。
2023-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