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自己家十分又八秒多的超市,周州是其中一位称重员,还负责切肉之类什么的。他很不情愿在这岗位呆着,认为这是在侮辱自己的生平。但只要能有一份工作,使巴西球迷大爷和称自己是塞格林原配的大妈两人同时闭嘴不再唠叨类似于“我相信你能做点什么来,连阿黛尔都拿了两座格莱美,你有什么做不好”这类废话,什么工作不能接受呢。超市里每天人来人往,他总眯着眼睛看着所有来往买菜做饭的姑娘,仿佛看不清哪位才是真爱。
这位姑娘现在来了,她穿着一条简朴的连衣裙,提着一个购物篮子,眼睛狂傲又收敛地看着超市的一切,挑了一种蔬菜,又放下,又挑了另一种蔬菜,她的篮子不小心撞在了别人的购物车,周洲清晰地听见她说了声抱歉。周洲觉得喜欢这样连衣裙的女孩,总是全身上下都塞满了简单却深刻的故事。周洲感觉不能再呆在那里,帮一个又一个的顾客称量递过来的肉,让别人都知道到底买了几斤几两几块几毛。他应该换上另一套衣服,慢慢靠近她,她要是像现在这样,在买鱿鱼,他也去买鱿鱼,还告诉她哪一条比较好吃,要挑那种有故事的鱿鱼,就像你。他肯定这么说。
姑娘挑鱿鱼的左手无名指戴着一个戒指,周洲觉得她的故事里有伤感的部分,等一下她过来称鱿鱼的时候,他要温柔地开导她,谁没有那么一点儿难过的时候呢,我看你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是因为不相信爱情吧,不相信幸福会降临吧,但我跟你说,正是痛苦成就了这样的你,幸福怎么就不可能降临了啦,我真真实实地告诉你,幸福就正发生在这超市里,这个看见你之后就感觉到顾客递过来的肉都好轻好轻,一切除了你之外的事物都微不足道。
她要过来了,手里拿着挑好的鱿鱼,周洲想要轻轻握住她递鱿鱼过来的双手,他应该停下所有工作,陪她一起走到收银台。在这期间,他要讲一个以“我小时候···”为开始的成长故事,所有曾经的辛酸与委屈都会毫不犹豫地像超市里的鱿鱼一样销售出去,必要时还想蹲下来,“我有点悲伤,身为一个男人不该如此的,悲伤到想起都要蹲下来。可见了你,所有委屈都特别委屈,这是因为,痛苦的经历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可以诉说时,心里其实满是感动。”当她到达收银台时,会因为这段经历爱上他,临走前她会向他要电话号码,等他下班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人生就是应该这样美好,他还想大声告诉她,“不要看我现在做的是什么工作,在我内心500米深处的地方,我有一个只想告诉你的梦,但容许我今晚再告诉你吧,今晚我要和你手牵手看着天空。”
周洲的脸有一点水,他的同事,另一位称重员,把水洒在他脸上了,“周洲你别让人家姑娘等那么久呀。”周洲看见姑娘递过来鱿鱼的另一只手,带着一个小钻石婚戒。旁边什么时候来了一个男人,(是一直都在吗?)在亲切地和姑娘说话,周洲用手接过去,看见自己的手满是油脂和猪肉味。称好递给姑娘,姑娘转身走了,“今天实在是无奈才穿这条裙子出来了,我根本就不喜欢这裙子,丑死了。”对那位男人说。周洲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地帮别人称肉,那位雀斑姑娘每次过来称肉都对他笑嘻嘻的,或许世界就是现实到,哪怕是这间超市也不放过。而他这双称猪肉的手或许还是可以和那位雀斑女生幸福牵手的,可谁说这样的生活就不美好了呢。周洲看着在刚才那位姑娘,发现想起她的样貌已经变得十分困难。“啊姨,帮我留块好的骨头,下班想熬汤喝呢。”周洲说完,又继续在那里称一块接着一块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