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曾说:“要以乐观的心态过悲观人生”,从懵懂初识到深刻理解这句话,直到我形成自己的生死观:死不了,就热气腾腾的活着,这其中我走过了漫漫长路。
前日,爸爸电话过来已是晚上近20:00,才意识到一个多星期没与爸爸联系,老头儿又担心我了。
当时我刚走出办公室,爸爸知道后,颇心疼的语气,说我好辛苦,问我英苏在哪里……我撒娇连带着卖萌放松了爸爸担心的神经,转入聊家常聊近况的模式。
车到了,与爸爸告了别挂了电话,在脑补回放与爸爸通话的情景时,电话响起,一看又是爸爸。
爸爸说:“又被你这个鬼丫头带跑了,你要好好爱自己,注意身体健康。你二姑爹家的龙龙,就是那个读医学博士后去年刚结婚的龙龙,一米八几的龙龙得了癌瘤,老鼠疮,已经动了两次手术……”
当时的大长安暮色四合夜色渐浓,华灯初上,我瞬间被遁入思维的谷底,所有的情志全部僵掉,难以呼吸,调整了好久……
不是说好了么,对于生死已经超越,为何这又一次的接近重症临近死亡,依然无法呼吸?龙龙,我表哥的大儿子,高大帅气高知高志向……,我的妈妈、我的三哥哥、我的大嫂,我自己,还有那位数学天才僧……一个一个的在我的大脑里、心脏里奔腾不止……
那年,在北京协和医院,二十二天的重症病房,亲自体味到了生死临界点;那年,陪伴着妈妈在人世间的最后时光,强烈感知妈妈对生的渴求;那年,守护着我的小哥哥,高大伟岸的身躯在离开人世间时是行走在苍茫大地间的孤独;那年,不辞而别世的大嫂,目击生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前几日,听数学天才僧的人生况味,心脏的紧缩疼痛不能自己……
当这些生死别离以排比句呈现的时候,往往意味着这个人经历了接二连三的生命打击,活着的人生像是一页接着一页的悲伤,直到怀疑人生,直至必须调整对生命的认知,方可在生死面前透一口气。
本应该,生不由己,死亦是规律,坦然接纳,欣然前往即可。然而这所有,一旦链接上情感的纽带,便产生了七情六欲的情感况味。
遑论人啊,一草一木相处久了皆是情牵,家里养的花花草草,每次出行之前都会特意关照浇灌,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与它们打招呼,看看它们长势的变化。在妈妈离世后的八个月内,夜夜梦夜夜哭醒:要么是真切的知道妈妈已病入膏肓无任何回天之力但又迫切想力挽狂澜的绝望;要么是妈妈像嗷嗷待哺的婴儿而我又不得不远离的无助,情与爱的剥离应该是世间最残酷的酷刑。三哥哥离世之后的没几天,想见又不得见,剧烈的思念,比“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还孤绝,那是在茫茫无际浩渺无烟的大海之中的丢失,再也寻不到再也见不着,没有温度的肖像是永远的定格,情与爱的苦楚瞬间击中我的左眼,失明……
深秋初冬之际,寒风潇潇,我站在县城南郊的古老的栎树下,站成了雕像,落叶纷飞,落在我的头发上,脚边……那时我想,如果我如一片叶这么潇洒自由,该有多好……
直到我以为我已经参阅了生死,参阅了就会通透豁达;直到我以为我已将我的生命放入到生生世世的轮回长河,日日行日日修;直至知道我是暂时死不了的,死不了就好好活着:我以为,面对生死,我已经好了……
其实,彼时彼刻,都没有我以为:关于生与死,我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
西川说,他不想把死亡渲染得多么辉煌。我想说的那肯定是件凄凉的事,其中埋藏着真正的绝望。生死不由己,只是一个自然而然的生命状态,这是哲学家生物学家的定论,剥离了情感之后的客观解读。
有鉴于此,我要说,所有活着的人都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接纳生命存在的自然而然的过程。生,有欢迎入世的仪式感;死,亦有欢送离世的告别仪式,在这些仪式感中,舒缓强烈的大喜与大悲,借用顾随先生的话“用积极乐观的心态过悲观的人生”,死不了,就热气腾腾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