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战
我不敢望狗的眼睛
我不敢望狗的眼睛
仿佛被逼着面对一个灵魂
仿佛一间我无法进入的屋子
堆满黑寂的一块一块的时间
我害怕它柔软皮毛下的心跳
那是狗的心跳
却颤抖在我的喉咙里
我害怕看母狗舔着小狗
当我也搂着我的儿子
我怕狗爱我
含着泪看我
求我抱，摸，给它梳毛
当狗狗跑向我
我呆立着不动
在光秃秃的树枝下
仿佛我就是它无法挣脱的猎物
为什么狗不宽恕那些鸟
蛇和猫
血洒在岩石上
纤细的骨骼碎在它嘴里
那些没被发出的呼喊是什么
那些不能被理解的恐惧是什么
就像我们也无法明白我们为什么吃肉
比命运更神秘的事物充满了我们周围
莲
每朵莲都有一个跳动的心脏
颤抖如一只鸟
脆弱，而且爱哭
风是怎样
把鸟翅的影子摇下来
落到莲脸上
莲坠下花瓣
鸟坠下羽毛
不要问我何时飞走
而荷叶
永远写一个“田”字
千遍万遍
在比骨骼血液更深的地方
积在荷叶上的泪水
我一次喝了个饱
我心疼今天傍晚的夕阳
我心疼今天傍晚的夕阳
我跑向你，脚步踉跄
你那么柔弱
仿佛灰盆中最后一块炭火
风用力吹啊
风也不能把你吹得更亮
天那么高
草那么低
人那么远
夕阳啊，你那么大
你就要隐入那个山垭
眼睛眨一下
红红的橘子
要落到黑井里去了
你的笑容像一个菩萨
你以静默向世界道歉
还有那么多名字没有喊出来
还有那么多火柴没被擦亮
我心疼今天傍晚的夕阳
我要抱着他软软的肚子不让他离开
我不想知道在地球的那一边
他就只是一颗星星
是一颗忍了一辈子
都没落下来的眼泪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