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声音,在记忆里已经消失很久很久,久到跟她记忆中的脸一样,早已被岁月消融,只留些残片,在风声中让人无法再拣拾。这个声音是如此独特,以至于多年来都未曾在别处听闻。直到前些天,才再度在一个同龄的姑娘那听到,刹那间,我甚至以为她又再度出现,这个消失多年的女孩,跟我早已走到不同维度的姑娘,怎么可能以这种方式再度出现。
有时候,近到咫尺的距离,仍然可以陌生到见面数次仍然如素未谋面,或者我常说的素未蒙面?当然,大家本来也就从未蒙过面,因为这里空气不错,也没有钱和色可以劫。我一向眼拙,面容身形常常过目即忘,但我耳朵好使,听过的声音总能记得更久,尤其是那样殊于平常的声音,说不上是动听和美妙,但有某种物质牵动了我耳中的弦、脑中的弦,时而在不能深寐的夜里嗡嗡振动。
只是年代久远了,耳朵再好使,也快忘却了当初。日升日落,岁月平常如水,我都不愿觉醒,不愿去想自己所想,反正数十年后,从何来便从何回,何需多费心思多费唇舌,去跟那些我不屑一顾的人们争论游说。十数年也便如此匆匆而过,数十年何尝不会如此。
只是没曾料想,我以为已经忘到世界边缘的声音再度出现的时候,勾起了很多早已没法再想起的回忆。那声音,其实说来总共也没听过几次,为数不多的两三次不长的电话,似乎因为信号的问题,听上去还是走了样的。而面对面说话的机会,我想加起来也不过是一只手的数量,最多也不会超过两只手。
听说她唱歌也不错,但我从没机会听到她唱歌,要说遗憾,这也算不上,因为如果这都能算,那遗憾也太多了。我只知道她小时候喜欢跳舞,并且跳得还不错,参加过一些演出,自己还会编排,这对于一个超级乡下小学出来的姑娘来说可算难得了,因为学校根本是不会教的。后来到了初中,好像再未见过她跳舞,更别说听到她唱歌了。
关于她的脾气,我不太清楚,只是听传闻十分的厉害,一般怕死的可不敢惹她,当然我是说那些性初熟的小男生们。虽然我从未见识过,但她那气场,确实还是有股子女王范的。倒不是说她的声音有多霸气,她的声音不像林妹妹般娇柔,也不像撒娇发嗲的小女生一样甜腻,当然也不是普普通通没有特点,要说有什么特征,我也没法描述。我只能说,在她的声音下面,仿佛隐藏着某些什么东西,或者有某些涵盖和延伸,没有浮上表面。就像一种冶炼过的金属化合物,曾亮,抗氧化。
她体育很好,跑步在学校里也算是佼佼者,曾代表学校参加运动会,并拿了奖。那一届,我也代表学校出赛,好像参加了几项全能比赛,但所有项目皆名落孙山,很是难为情。尽管在期间感受到了她为我加油时那种声音与众不同的能量,但最终没能创造奇迹。或者可能已经创造奇迹了,也许没有那声音,我大概要垫底了吧。
她长得漂亮,但很少参加学校的活动,大概是想要专心于学习吧,可是她学习一直不太出色,最终也没考上重点高中,后来便很少再见到她。原来我也是不敢与她说话,只敢在远处偷偷张望她两眼,高中后分别两地,更是无进展可能,虽然我也坚持不懈地给她写了一年多的信,我的写作水平由此上升了一个台阶,但结果仍然没有区别,我跟她之间没有进展哪怕一小步。
初中毕业后的这么多年里,我们再碰面不过两三次,或者说,我印象中,不过就两次。一次是在高中期间某次去她学校她教室找她,一次是大学刚毕业时一同学的婚宴上偶遇,两次都没说几句话,因为本来相交也不深,写信这么久,也基本上是自言自语,仿佛现在一般。第二次碰面时她已经结婚。之后杳无音讯。
当再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的时候,有种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觉醒,很多碎片乱七八糟地转,听啊,这声音,很有特点,那清亮的嗓音下,有种延伸和涵盖的东西,似乎很吸引人,那是什么?以前一直不懂,而现在突然明白了,像顿悟一样。
童年的美好,就这样一次次地破碎。有些如童话般的梦境一一破灭殆尽。别问,如果你不明白,我也不想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