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过去的经验在头脑中的反映。过去的经验是巧妇做饭的米,若没有过去的经验,就没有映象的储存,无论我如何努力都不可能从大脑中提取而成为记忆,此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起因我非常清楚:周一傍晚赶到淄博后与一高中同学见面,当说起某同学时,他告诉我这位同学已去世好久了。
当时我的心就“咯噔”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当我知道没人会因此而开玩笑时,自然就信了。自此,心情开始沉重。
我和某同学高中三年,关系不好也不坏。1985年我名落孙山时,他考入了山东工业大学,后来长久失去联系。记得再次见面是2000年左右,他带一朋友为某事到青岛来找我,办完事后朋友招待吃饭,觥筹交错之间得知他正工作于我们当地一个权力部门,事业和仕途顺风顺水。
后来的一个阶段接触就多了起来,这倒不只是因自小出身卑微而在骨子里根植下的那种喜欢巴结权贵的心理作祟,更多的是通过那久违的一面我看到了这位同学的巨变,从身高、穿着,到谈吐、举止,都已完全不再是像我一样的农村孩子,一副贵人的气质开始凸显。我最喜欢这种气质,也极易被这种气质所感召。
就此,我曾在酒后鼓励过另外一位已经非常非常有钱的高中同学,让他一定不要在富裕面前止步不前,而是迅速完成由“富”到“贵”的华丽转身,争取早日大富大贵——毕竟“贵”要比“富”更为高级一点。那天他也喝了不少,朦胧中扔给我一句带着酒气的话:“大富大贵就是找死!”还一字一句地说:“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为枳。”
当时我以为我这同学当年成绩不好连大学都没有考上,在遣词造句或引文举证方面总想附庸风雅却又难免失之恰当,今晨突然意识到一语成谶,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犹豫了半天之后,我还是把这位已经去世的同学从手机的通讯录中删除了。自此之后,每当我与其他高中同学相遇或相聚,可能还会提起他,但他只能是我们的记忆。
同学跟我说,曾经在那位同学去世前见过最后一面,当时他的脑已死亡,因而只有呼吸没有意识。看同学在我面前绘声绘色地描述并富有感情地慨叹着那个即将终结的生命,我的头脑中却始终无法勾勒出任何画面,因为我的没有见过,也就没有记忆。
记忆是过去的经验在头脑中的反映。过去的经验是巧妇做饭的米,如若缺失,就没有映象的储存,因此,无论我如何努力都不可能从大脑中提取而成为记忆,此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闭上眼睛,头脑中浮现出的是他高中时那瘦小的模样和最后一次见面留给我的沉稳与端庄。这是他50年的人生在我心中划过后所留下的唯一,这样的定格就是所谓的“同学一场”了!
忽然间有些庆幸没有与他在医院见那最后一面,没有像那位同学一样与他作单方面告别。这种庆幸让我低落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当我试图用理性的思考来进一步对抗情绪的抑郁时,想到了自己讲课经常说的那句“抑郁是对过去的悔恨”,就想:我“悔恨”什么呢?
不是那位同学的死讯,而是觉得自己不该知道!
对我而言,他的生命不是终结于咽气的那一刻,而是在我从另一位同学口中得知他死讯的那一秒!
在此之前,他对我是活着的,尽管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贝克莱说“存在就是被感知”,其实完全可以更确切地说:活着,只是被记忆。
你,我,我们,都不过是在别人的记忆力里活着而已,无论是伟大还是渺小。
想你时,你便复活;忘记你,你就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