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娘家

在朋友圈看到一篇《那些年我们在这里——诸暨绢纺织厂》的回忆录,心被谁狠狠地拧了一下,有些疼;泪水不争气地悄悄盈满了眼眶,这是怎么了?

那篇回忆录虽然说不上多少文采,但也是图文结合。那些陈年的照片,辅以历史的黄旧底色,再配上《时间都去哪儿了》的背景音乐,我承认自己再麻木 ,也还是被它打动了。有些自以为埋得很深,永远也不可能再翻出来的记忆,终是被旧照片中那些熟悉的场景所唤醒,在脑海里蠢蠢欲动。

“常回娘家看看”是我离开绢纺织厂的时候,热电厂的同事们对我的叮咛。因了这句叮咛,我由高配电工转行为教师之后,一有空就想着跑回去看看。那儿是我的“娘家”,既是“娘家”,自然就亲切,就温馨,就甜蜜。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最开心的是“娘家舅舅”,“舅舅们”给我泡茶,给我递水,甚至给我“做饭”。“热控室”的那两张工作台成了“舅舅们”招待我的餐桌,我在那两张餐桌上吃过这辈子最香甜的“工作餐”。

我有“娘家”可回的时候 ,以为“娘家”一直会接纳我,娘家的舅舅们会一直等我,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娘家”会在我眼前消失,“娘家”像片云烟一样散去,让我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已经是第二次了,这样的消失!这样的背弃!有人认为这是时代的发展,破旧立新,很正常,何须伤感。我也试着这样安慰自己,但感性总是胜过理性,人难免怀旧,当看到自己的青春已经无处捡拾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心疼,忍不住伤心流泪。

说起来,绢纺织厂已是我的第二个“娘家”。我的第一个“娘家”是原石子岭的“电器成套设备厂”,老辈人都叫它“实验厂”。我刚分配工作的时候,还不懂得挑三拣四,父母不想让我继承他们的饭碗做个教书匠,按我的情况也确实不太适合教书。我就想着找个男人多一点的重工业单位去上班。结果我就很轻易地跑进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实验厂”,做了一名装配电工。

厂子很小,只有两百来号工人,我进去之前,那里有四个车间:锻工车间、轧钢车间、铸工车间和金工车间,干的都是金属加工。里边到处都是废铜烂铁,空气中布满乙炔的气味。太阳底下,是穿着厚厚的白帆布工作服,戴着电焊帽的气割工,车间里的则是一身劳动布工作服,浑身充满着油污的车床工。实验厂的夜晚比白天更加热闹。八十年代用电十分紧张,分峰谷期。金工车间和轧钢车间都需要“避峰”(避过用电高峰),所以最安静的反而是傍晚家家户户上灯的时候。轧钢车间总是在晚上十一点之后开始轧钢,整个车间灯火通明,里面呯呯啪啪弄出很大的动静,我远远的看到一段段火红的钢锭被拉成一根根长长的火龙。轧钢车间动静最大的时候,也是实验厂效益最好的时候。从厂门口到我的宿舍一路堆满了各种规格的螺纹钢和圆钢,每天都有各种卡车进进出出运载轧好的钢筋。这些钢筋都是钱啊!我看着堆得山一样的钢筋,觉得一辈子都不可能卖完。我的宿舍后面有条很深很宽的沟,里面全是冷条(不规则的废钢条),一直堆到差不多与我二楼的窗口持平。我当时也不懂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只是觉得晚上睡觉的时候,鼻孔里还是钢筋的味道。有时候开了窗,有硕大的老鼠拖着长长的尾巴从那些冷条里冒出来,从窗口爬进来,爬到我的床上,与我同床共枕,很多次把我惊出一身冷汗。几年之后,才知道厂里面有些像老鼠一样的人,养肥了自己,却掏空了整个厂子。金工车间是三班倒,里面叽叽嘎嘎各种车床的声音也是震天动地。要想在车间里听清旁人说话,须得大声吼叫才行。只在傍晚用电高峰时稍微安静一会。

我进厂的时候,是厂里日子最红火的时候,工资是固定的,奖金则在全县算得上数一数二了。我进厂的时候,新厂长刚上任,新项目刚上马。我是厂里第一代电器安装工,我与其他五位同事一起被派到上海华通开关厂学习安装行线技术。回来之后,就成了电气分厂的技术骨干,成了别人的师傅。那个时候,我是那样的年轻,那样肯使力气,大家都信任我,愿意跟我搭伙干活,我至今还坚信自己的活干得真不赖。我还是个标准的文学青年,参加各种文学创作活动,后来还成了厂史编写组的成员。

但青春并不全是快乐的资本。实验厂女工本是稀罕物,和我一起进厂的几位室友,都先后被白马王子相中,然后离开那里,另谋高就了。但实验厂的男工们却大多是老城关,在城里有房有家,那就天生有了一种优越感,我不挑他们,他们也还挑我。我是个乡下妹子,个子不高,相貌平平,不善交际,眉宇间还总有一丝忧郁,所以,实验厂除了送我一个“林姑娘”的绰号之外,没有一个人想娶我回家。就这样,我一个人剩了下来,203室成了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按说我也有过爱的萌芽,但每次都没等芽孢发育,就已被扼死在胚胎里了。我在那里有过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压抑,自卑感笼罩着我。那段时间我认为自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

才几年功夫,厂里的效益越来越差,亏空越来越大。山一样的钢筋不知什么时候全卖光了,连宿舍背后的冷条都不剩一根。 我所在的电器车间也常常接不到业务,开始十天半个月地放假,开始发不出工资。很多人开始另谋出路。我身边的同事一个个都走了,我也开始着急,天天想着离开。有段时间,我甚至到乡下的同事家里拿来袜子,开始缝袜头来赚钱,三分钱一双的袜头,一天缝到晚,才赚两三块钱,但脖子和腰却因整天一个姿势而酸疼得受不了。

情况糟透了,身体也很不好,肾结石引起血尿,搞得整个人面黄肌瘦,病蔫蔫的 ;从小最疼我的姑父也在那个时候去世了。我的事业和人生都走到了最低谷。那种时候,只要有个男人肯娶我,不管他的条件如何,品貌如何,我是会同意的。而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的亲戚,我姑父的外孙女婿把我介绍给了我的先生。我的先生一贫如洗,除了一张青春洋溢的脸,他真的身无长物,可我想都没想就同意嫁给他了。对于这桩婚姻,完全是我主动,我啥也不挑,就挑了他在我卧病住院的时候,一趟趟到医院来看我,尽管每次都是两手空空。

爱情有动力,我在跟先生交往的时候,身体渐渐恢复,我的父母也一次次托我伯伯想办法给我换个单位。我由实验厂调到绢纺厂多亏伯伯的帮忙。当时的绢纺厂是诸暨最大的国营企业,企业形势如日中天。那些年,有多少人把进绢纺厂当作人生的理想。

很快我就和先生结婚了,先生没有房子,实验厂的邵先生夫妇为我腾出了一间十多平米的房间,它就在我原来宿舍的隔壁——202号房间。202号成了我的新房,我在实验厂终于成为别人的新娘,不管后来过得怎样,那里都承载过我最初的幸福!实验厂的同事们见证了这一切。

新婚后,我就到绢纺厂上班了。我最初报到的是动力科。科长金苗生把我派到后纺车间修电子清纱器。全厂只我一个人干这个,正是独当一面啊,我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我最初跟原来修电清的王师傅学,但他没几天就走了,我去那里就是顶替他的。后来厂里又把我送去常州学习。我一生中最应该感谢的就是无论哪个单位都给过我学习的机会。我在后纺修了三年电清。那是最轻松的工作。轻松在于没有压力没有管束的自由。我在绢纺厂是属于动力科的,而电清却属于纺丝车间。纺丝车间没权管我,动力车间又天高皇帝远懒得管我。所以我一天到晚都处在无所事事的状态,电清很少坏,坏了也容易修,我的日子不可能再逍遥了。纺丝车间的挡车工看我有事没事在车间瞎晃悠,都羡慕得流口水,她们都说我是全世界最舒服的一个。

最舒服的时候,我干了人生中最大最满意的一件事——我怀孕了,生下了我的宝贝儿子。怀孕的时候,是我心情最舒畅的时候,我差不多时候都是到车间里,在二十多度的恒温里,躺在软软的绢丝堆里睡觉。那段时间,我的儿子和我都享受了国王级的待遇,我的儿子体质一直那么好,我想应该得益于怀孕那段时间的保养吧,真的谢谢你,绢纺厂。顺便提一句,绢纺厂的女工,还有一项特殊的劳保,那就是每月可以领一刀熊猫牌卫生纸。 女工生孩子的时候还可以一次性领十刀,生产所化的医药费,那个时候都是全额报销的。

我虽然已经在绢纺厂上班,但我还住在实验厂,下了班我就回那个202号房去,一直住到我在城里买了房,儿子快断奶的时候。没有一个单位可以容纳外单位的员工长时间住在自己的单位房里。我们一家就那么厚着脸皮,名不正言不顺地住在那里,而且不止一间房,我生产之后,公公来给我领小孩,他就住了我们隔壁的206号房,同事不来住,206号宿舍实际上也成了我家的天下。实验厂是我第一个“娘家”,我见证了它由盛到衰的演变,它曾经使我伤心,让我流泪,但它却以娘家的宽容,帮我度过了最初的难关,使我不至于露宿街头,使我享受了家的温暖。我离开“娘家”的时候,“娘家人”没有收过我一分钱房租,没有下过一次逐客令,那是怎样一种恩情啊!

但“娘家”已经破损不堪,它被不争气的儿女掏得连五脏六腑都没剩下。我搬走的的时候,我们宿舍的那条连廊到处都是破洞,上面铺了一块块钢板,就像五六十年代人们穿的百衲衣,打满了补丁。我永远也忘不了我回眸的那一刹,“娘家”那副伤痕累累的可怜模样。

我后来再也没有回去过,也无法回去。因为它后来完全被政府拆除,改建成现在的五角广场了。很多年前,我可以在老鹰山上望到我的厂子,很多年之后我再爬上老鹰上,连五角广场都辨不出来,时代发展太快了,一来高楼大厦林立,二来空气质量也今非昔比啊!

我的第一个“娘家”就这样尸骨无存了,当它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之后,我也曾几回回梦里重现过它,但都是一些记忆的碎片。事隔多年,我现在连它的旧址究竟在哪个位置都无法确定了,确定了也毫无意义。更奇怪的是,我在那里居然很少有照片留下来,有关厂容厂貌的更是一张也没有。第一个“娘家”走得很决绝,不给我一丝的念想。娘家人也很决绝,绝少有联系的,有些人,一转身就已经阴阳两隔了。

所幸还有绢纺织厂。三年后,纺丝车间准备接管电清修理。动力科金苗生科长又不想把我扔给纺丝,正好他接管了热电站,就把我调到了热电站中控室,我成了电站的独养女,电站五十多个职工护着我这朵并不美丽的花儿,让我享尽了男人的娇宠。电站成为我此生最幸福的“家园”。

我到电站的时候,电站同样是最红火的时候,汽轮发电机二十四小时都在高速运转,供气供电供不应求,从没想过要解网停电,除非检修。四班三运转的工作制,让我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在家里干家务。上班的时候,中控室、汽机房都人头济济,我之前认为修电清轻松,到电站更轻松,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更热闹,更使我快乐。

电站的人事变动有点大。我的第一个高配师傅很快就停薪留职到杭州做服装生意去了,他带我的时候,汽轮机一次都没停过,我啥也没学到。金苗生后来承包了机修车间也离开了电站,电站由蒋国庆接管,蒋接管后,电站也改名为热电厂,电站成为电厂气魄也大了许多。电厂的生活很滋润。大家每天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谈电厂的前辈如何地能耐。从老辈的口里,我得知电厂出过很多人才,我那时候也确信电厂是藏龙卧虎之地,我庆幸自己能成为其中的一员。我在电厂毫无羞涩,我忘了自己的性别。我们干着同样的活,吃着同样从蒸汽管上蒸出来的饭,同一个班的同事们把各自带来的菜并在一起,就是丰盛的聚餐。我跟他们一样偷着喝酒,拿大茶缸喝浓茶,高声大气说话,完了,上夜班的时候,我用一件棉大衣裹了直接躺在长凳上,而男同事们也随便地歪在工作台或旁边的长凳上,男女共处一室睡觉,从来没有感觉丝毫的别扭,反而觉得是顶自然的事。在我的心里,电厂里的每个人都是我的家人。

我是相信电厂会一直有生机的。但电厂里的人员却一直在流动。既然是人才,就难免思变,人往高处走,不想只拿死工资。我看着电厂一茬茬换人,出去的似乎都混得不错。我在电厂也很快成老师傅了。我的大徒弟年龄比我大一轮。他曾经跑过供销,走过三江六码头,见的世面比较广。我跟他一起上班的时候,他常常鼓励我走新的路子。他认为火力发电迟早有淘汰的一天,一来消耗能源,二来污染环境,不如趁早改行。大徒弟认为我年纪尚轻,又有学历,不妨到私立学校去教书。当时诸暨的私立学校刚刚兴起,正是好时机。我俩的关系向来是颠倒了的,重要的事情我听他的。我经不住他三番五次的劝说,不由得心动起来。但我从来没有上过课,从拿电笔到拿粉笔那个跨度实在有点大,心理上那种畏怯也是很难克服的。不知是谁的主意,让我在电厂里先给同事们上课。 我至今记得我上第一堂课的情景。电厂考勤用的小黑板写了我第一次的板书,同事们成了我第一堂课的学生,我操着一口诸暨普通话开始我的第一堂语文课——《荷塘月色》。我的可亲可爱的同事们,那是一种怎样的支持和鼓励啊?没有人笑话我,没有人觉得我不可以。在电厂我可以任性,可以放肆,所有的男同胞都是我坚实的后盾。

我终于离开了电厂,电厂也终于成了我的“娘家”。它是那样地让我不舍,让我一步三回头地留恋。已经迈出去的步伐无法再收回,我必须朝前走下去,唯一使我欣慰的是我的同事们还在,我的电厂还在,我的“娘家”还在。学校里的工作特别紧张,尤其是寄宿制学校,我又是班主任,常常忙到天昏地暗。但我一有空就想他们,想师傅 ,想徒弟,想领导,想同事,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天天跟他们在一起。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但我还是常常后悔。我后悔有“娘家”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珍惜。我没想到那些珍贵的时光有一天会再也无法从头。若干年之后,热电厂解散了,绢纺厂拆光了,我再一次失去了“娘家”!如今,我即使站在往日的那片土地上,又将怎样捡拾我那已经逝去的青春和那段流失的幸福?

一切都已经远去,不变的是那份眷恋的心。往事恍如昨日,但确乎已经走远 ,既然无法从头,那就留点文字聊作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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