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厚的友谊每日感情剧增,钟鼓越看这个油腻恶心的死胖子越烦。每日陪他寻欢作乐,大把的银子撒出去,大把的时间精力像不要钱一样。钟鼓发觉很多这个人的独特气质,吃饭的时候喜欢吧唧嘴,最爱吃油炸食品,又爱吃肉,筷子夹好大一堆一口吃下,厚重的嘴唇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吵闹、刺耳、令人心生烦躁,并且越来越烦躁。钟鼓曾经试探性地说过:“…我觉得我家老爷子订的家规是非常好的,尤其是吃饭不许吧唧嘴一条…”万津这个肥肉堆满大脑的家伙总是听不懂钟鼓在说些什么,经常性地忘记各种事情,比如借了钟鼓的各种钱迟迟不还,像迟暮的老年人。难道是睡梦中梦见了美食于是吧唧嘴吃掉了黑洞?黑洞藏在万津的大脑里,他晃晃脑袋,发出潺潺的流水声。
不过好在万津马上就要走了,他在镇里待了一周,钟鼓简直热泪盈眶——万津感动地与他把手言欢,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钟鼓涕泪沾襟,仍痴痴地望着友人离去的方向。确定船上的人无论钟鼓如何大喊大叫也听不到了以后,他破口大骂自己减肥效果十分成功的零花钱,直到口干舌燥。走回红楼的时候,栏杆上的花姑娘却没有出来晒太阳。
钟鼓摸进她的房间,床上锦被里露出柔顺的黑色长发。他坐到床边碰碰她,隔着棉花,女人柔软的曲线显得更加柔软。花姑娘并没有反应,呼吸声却明显了起来,钟鼓会意,再摇一摇她。“大白天的,你躺着做什么,别睡了。”
花姑娘用被子蒙住头。钟鼓觉得好笑,他又是哪里得罪她了。她不理他,干脆掀开被子钻进去,先搂住再说,然后亲吻她看她有什么反应——她给推开了,钟鼓再接再厉并不气馁——“你有完没完?”花姑娘一下子坐起来,动作太大,轻纱的衣服露出一大片胸前的柔软弧度。
钟鼓头枕着胳膊,抬眼去摸她的手:“谁又惹你了?”他的手也被打掉了。连续几次被驳了面子让人不爽,少爷内心有点生气。好姑娘哪里都有,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不像这个,不仅要花钱,还要花别的比如什么耐心爱心恒心,好巧不巧的是钟少爷最烦用心。
钟鼓最不差钱,东西不好用就扔了再买,不修。
钟鼓就这么懒散地躺在床上,也不说话,玩着新买的旧折扇。花姑娘把他拽起来,往门口推:“你走!”钟鼓被她推的趔趄,歪歪扭扭到门口,一把把住门框:“爷走了,可就再不来了!”
花姑娘不争气地红了眼眶,“我就是你买的东西,不,连东西都不如。你这扇子,你舍得说送就送?我跟了你好几年了,就是养条狗也有感情吧?你有吗?我在你眼里还是人吗?”
“形式所迫,我也没办法,你又没什么损失。”钟鼓挑挑眉,“你不就是干这个的么,爷又不是没给钱。”
花姑娘扬手就是一巴掌,钟鼓一下子拽住她的手腕扯过来,“我最不愿意强迫别人,我给钱你干活,不爱干滚蛋!”
冰凉的水滴滴到钟鼓手臂上,花容月貌眼神呆滞,大脑在消化他刚刚说的话,“…你原来说的,给我赎身,娶我过门,都是骗…”
钟鼓随意答着:“你的。哎不对,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怎么不记得了?我没说过的话怎么能叫骗?”说着把花容月貌的手放下来,掸掸衣襟,“走了。”刚转过一个弯,看着丫环小红进屋里去了,钟鼓下意识地在门外听了听。
“小姐,你别哭啦,钟少爷走了,我们再找别的老爷少爷就是了,离开他还不活了不成?”
听到这里就没什么意思了,钟鼓到一楼去把账结了,到街上转悠。这几天陪万津,什么都没玩,姑娘也没看,他坐在茶楼里往外面看,挑那些养眼的舒服的一直盯着。看那个卖扇子的书生生意不怎么好,后面又来了个黄毛丫头过来帮忙,前后围着他转。他是真的觉得无聊,就冲一个高挑的穿着粉色衣服的少女吹口哨,“嘿那姑娘!上来陪我说说话~”
转过身来的样子还真不错,细腰长腿的,眼神生气地瞪着钟鼓,突然大声地喊:“非礼啊!有人非礼!”
钟鼓一愣,什么玩意儿,非礼?老子隔着窗户人群桌椅非礼你?这难道就是隔空取物的最高境界?小镇虽小,白天巡逻的官兵耳朵还真好使,匆匆赶过来,带队的大喊:“谁非礼?非礼谁了?”
钟鼓翘着二郎腿,“我!”
粉姑娘指着钟鼓:“他!”
带队的过来敲敲桌子,“你?”
钟鼓斜眼看他:“呦,生面孔。你谁啊,新来的,不认识我?没关系,一会儿见了你们大人就认识了。”
“我管你是谁?当街调戏民女,带走!”士兵们上来把钟鼓按住,扯着带走了。
“@#*&…!”嘴被堵住了,骂人的话呜呜的,听起来到像是哭泣求饶。这点小事竟然被请喝茶了,还吃了顿牢饭,虽然没有严刑拷打什么的,老爹也异常反常地过了一天也没来接他出去。隔壁的死囚们天天鬼哭狼嚎,有人敲敲那掉渣发霉的墙壁跟他神神秘秘:“兄弟,你知道人是从哪来的吗?”
钟鼓在心里盘算着出去后折磨粉姑娘的第一百种方式,门外听见老爹的声音温暖极了,不仅有温暖,还有真诚:“哎呦,大人您可真是有办法!”这种话每天钟鼓听上百遍,要是剖析这里面的真诚度,就跟薯片面包饼干冰淇淋配料表里面标注的无反式脂肪的可信度一样。钟鼓从狱门的缝隙里勉强贴出去一张嘴:“哎呦喂老爹,您还记得这有个儿…”
“闭嘴!”钟大人怒发冲冠,这边转过头来又对旁边的男人极尽亲切:“大人~大人~”光线太暗,钟鼓看不清楚这位大人的样貌,只在昏黄灯光下辨认出他比自家老爹高出一个头的身高来。狱卒打开门放他出来,钟鼓跳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跳蚤们呼啦一下受惊四散而逃,还有呛人的粉尘欢送他们的离去。
“还不快过来谢谢大人!要不是秦大人手下留情,你以为你待个两三天就能出来?你个畜生,下次还做不做那偷鸡摸狗的事儿了!”钟鼓过来给秦大人鞠躬,听见头顶上的男人咳嗽了几声。“…对对不住啊秦大人,几天没洗澡了,头发上灰大,呛到您了实在不好意思。”
钟老爹又免不了是一顿臭骂。钟鼓直起身来,看见秦大人二十几许的年轻面庞有些吃惊:“秦大人好年轻啊…”这么年轻官做的比我爹都大了。
“秦大人年少有为,不像你个混球不学无术!”钟鼓翻了翻白眼,跟着众人一起出去。好几日不见阳光,对面小摊上的馄饨味儿洪水猛兽一般地拼命往钟鼓鼻子里钻,他猛咽口水,心里暗忖这个秦大人还不快点走。
秦大人微微一笑,他看起来比钟鼓大上几岁,谈吐气质却不是钟鼓这种少年纨绔能比得了的,更像钟老爹的感觉:“钟大人,带令郎回去吧,我就不打扰了。”
“谢谢秦大人!哎爹,馄饨馄饨!饿死我了赶紧的吃那个!”钟鼓拽着自家老爹往摊子上一坐,屁股还没有坐热,熟悉的声音就响起:“真巧啊,色狼。几天没见,你这是去牢里搬砖了?”让钟鼓十分惦记的粉姑娘端着一碗馄饨从邻桌挪过来。今天换了浅粉色的衣服,钟鼓看不懂那什么发髻发簪的梳法,虽然挺讨厌的,但还是要承认这姑娘看起来绝对舒服。不仅仅是舒服,她在吃馄饨,嘴里咀嚼着,光洁的小脸鼓成小仓鼠,眼睛很长很大,眼角绵延出一条弧度。可能是眼前的馄饨碗里的汤,姑娘的眼神里黑漆漆的河水荡啊荡的,看他盯着她看,那黑水亮晶晶地蹬他一眼。
“还没看够?你是没有记性啊,看来是牢饭没吃够。”
钟鼓听了不乐意:“上次我就是对着你的背影吹了一声口哨!你这女人这么小气,你一点损失没有,我已经蹲了好几天大牢了!”
“你对我耍流氓我还要谢谢你不成啊!”粉姑娘在桌子下面踩他一脚,钟鼓吃痛地站起来,她突然大喊:“别动!”钟鼓愣住,“你,往左边挪一挪。”粉姑娘突然站起来,挺激动地摆了摆手:“哥哥!这里这里!”
哥哥?一息之内钟鼓认真地思考要不要撤,毕竟是被他“调戏”过的姑娘的家属…然而钟鼓是个没心没肺的,有老爹撑腰再说牢饭也吃了姑娘又没有什么事这家属能把他怎么着啊泡姑娘的时机可是可遇不可求啊——“哥哥你怎么才下班啊,等你好久了!老板再来一碗馄饨!”
秦大人面色平静地坐下来,“今天的课业做完了吗?气先生没有?又砸了哪个摊子?打了什么架?别找我,我没空,我又不是你爹。”他似乎意识到今天日常损妹妹的时候气氛又些不太对劲,转头看见一旁呆坐的钟鼓。“钟少爷啊,这是跟舍妹一起吃饭呢?”
钟鼓冷汗涔涔:“不不不没有没有,秦大人误会…自从上次在下对秦姑娘做出那等…事之后,在下每天以泪洗面悔不当初痛不欲生决定洗心革面…”这话说着诚恳极了,如果他手里没有端着跟秦姑娘一样的馄饨碗就更好了。
“钟少爷这是打算追求舍妹不成?”秦大人眯了眯眼,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走了。“秦雀你给我往家里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