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记 | 上坟

我们老家每年春节都有祭祀先祖的习俗,方式就是上山上坟。每年的这段时间,总会看到一群又一群的人提着东西在山上四处走动,来到自家先祖的墓前:烧纸钱,放鞭炮,磕头跪拜。临近春节了,都热闹热闹。

对于上山上坟最初的记忆可以回到十几年前,那时候我们眼中的天是蓝色的,小河里的水是透明的,村子后面的山上种满了绿绿的松树。放了学后,我们就像放飞了的小鸟一样在田间地头,树林河边肆意的玩耍。

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就会有一天早上,起床时家里大人交待:今天不要出去玩了,待会跟着去上坟。那时知道去上坟会很开心的,因为老爷会买一些点心(我们那方言叫“戏果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写的),上坟时放一些在坟前,剩下的就被我们几个小孩分吃了,在那个时候,这可是最美味的食物了。

那时三叔还没有结婚,上坟时女孩也不能跟着去,所以每次去的小孩子就只有我们家和大伯家的,一共四个。去上坟前,老爷会先将买来的火纸,用酒瓶的瓶口在上面印出一排排的圆形印痕,之后分成大致均匀的几份用袋子装好,找盒火柴或是打火机,提瓶白酒,拿根竹竿,买挂鞭炮。准备好后,就喊着一家老小,一起去上坟。大人们拿着东西,我们小孩子就跟着他们,蹦蹦跳跳的一路欢快的往山上走。

记忆中的村子不是很大,出了村要在田间的土路上走一段时间才能到墓地。到了之后,老爷会先给我们介绍一下每个坟墓下的人是谁,我们该怎么称呼,生前的一些事迹。接着就是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纸钱分给大伯,爸爸他们拿着到每个坟前点燃烧掉。拆开包装好的各种点心,走到坟前每一样都会丢下一些,拿着白酒在每个坟前倒掉一些,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做着。而那时还年少的我们就在旁边跑动打闹,玩的不亦乐乎。最后,等三叔放完鞭炮,我们就会被喊到坟前跟着大人一起跪在地上磕头。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这些小孩就开始瓜分那些剩下的点心,一般这时老爷会让我们先回去,他自己拿着一些纸钱继续往山上去,去祭拜那些离我们更遥远的先祖们。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等三叔结婚后,去上坟的人群中又多了个男孩。渐渐的,家里的人开始陆续离开老家,搬到县城居住或者去外地求学上班,伴随着离开,我们也慢慢长大,只是每年回家上坟的人因为各种原因,很难像小的时候那样齐全了,更多的时候是老爷或者三叔带着我们几个晚辈中的几个,去山上上坟祭拜。

后来,在那个每年都去祭拜的地方多了一座新坟,那是我高二那年的初春,奶奶离开了。也是从那时起,去上坟的心情开始变得沉重了许多,每次来到坟前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说一句:奶奶,我来看您来了。

再后来,我开始了工作,在北京这座国际化大都市成了北漂一族,而春节回家上坟还是没了时间。今年却因为一些原因,我提前离开了帝都回家过年,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有机会再次回家上坟。

在上坟的路上,老爷说:我带你们去认认坟,你们记记地方,下次上坟,我就不来了。那一刻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当年那些跟在大人后面奔跑打闹的小孩子,现在早已成人,并开始接过长辈们的旗帜,开始承担起传承的责任。

不要说我们民族没有信仰,也不要把我们的传统礼仪视为封建迷信。在经过了这么多年所谓的真理教育,信仰灌输后,我才发现了我迷失了的信仰原来就在这里,就在这片脚下的土地中,就在这内心的深处,就在这祖辈流传下来的风土礼俗中,它早已融入我们的血液中,并将由我们继续传承下去,我想这就是我该坚持的信仰。

2015.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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