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顺子回来了，还带回来很多的钱。
原本像虾一样的顺子娘，腰杆一夜之间突然就直起来了，苦日子终于熬出了头。
赖强正坐在牌桌上，听到隔壁桌人的话，全身不禁更加燥热。隐藏在巷子里的屋子，门窗紧闭，一屋子的烟雾缭绕，和臭脚丫子味。
“强哥，顺子那崽子回来不会找你麻烦吧！”二流子一边摸牌，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闭嘴，我赖强会怕他！”赖强狠狠地咬了咬嘴里的烟，又回过头对着坐在一旁看电视的人骂道:“你他妈的，这烟能不能在假点！害得老子一晚上都输。不玩了不玩了……”说完站了起来，踹了一脚桌腿，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手撕起眼角的眼屎。
“这个无赖，没钱了还装逼，现在顺子回来了，看他还敢得意嘛！”二流子看着赖强的背影，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一阵痛快。
外面是半夜，路上黑灯瞎火的，赖强吹了吹冷风，清醒了很多。他想到当初顺子走时的眼神，打了一个寒颤。
02
想当年，自己是何等的风光，爹是村书记，呼风唤雨的，家里盖起了村里第一座红砖房，那叫一个洋气。自己虽然没什么一技之长，但是身边却跟着一群兄弟，整天吃喝玩乐，上城里找女人，好不快活。
要说心里有什么膈应的话，那就是那个顺子了，这小子会读书，长得还遭女人喜欢，和青梅竹马花花早已私定终身，形影不离。
说到这花花，谁不竖大拇指，那脸蛋不大不小，黑里透红，身材不高不矮，该有的全都紧致匀称。自己虽然玩了很多城里女人，但那都是走肾不走心，真正想娶回家的，还是这花花啊。
可偏偏这花花，铁了心的跟着顺子，不管赖强花费多少心思，就是无动于衷。
想到这，赖强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开家门，已经睡着的花花受到惊吓，一下子坐了起来，手里抱着一只兔子的玩偶，惊恐的看着赖强。
“看什么看，臭娘们，你老情人回来了，你知道不？”赖强扯住花花的头发，用力拉扯，花花睁着茫然的眼睛，紧紧地搂着兔子，呜呜呜地叫起来。
“你这疯样，还记得你老情人吗？你不是整天想他吗？哈哈，看他还要不要你！”赖强嫌恶地抢过被子，没多久就响起了雷一样的呼噜声。
花花身上没有盖被子，蜷缩在一脚，兔子玩偶身上残留着一点热气，她摸了摸兔子，望着窗外的月亮，圆得像是一块月饼，一如当年，刚才死鱼样的眼睛，有了神采，和月亮一般明亮。
这边顺子家，窗外的月亮一样圆圆的，挂在树梢，照到屋里的两母子身上。
“孩子，你真要这么做吗？”
“娘，我们家受了这么多年欺负，该结束了。”顺子握着娘的手“您放心，我把花花接回来，咱一家人好好过！”
“好，娘听你的！花花这孩子命苦，以后咱好好待她啊！”
03
第二天，村里的人见人就问“听说了吗？顺子带了好多钱，说是谁跟他玩几盘，要是能赢他，钱全部拿走呀。”
“这孩子是傻了吧？是不是看到花花疯了，他也受刺激了？这俩孩子被赖强害掺了，可怜，可怜。”
“强哥，去把顺子的钱赢来呗，这样你就有钱还高利贷了。顺子那傻子，从小就是书呆子，哪里会打牌。”
那晚，天空没有一点亮光，月亮和星星都不见了踪影。村里人却没有一点睡意，全都等着顺子和赖强的输赢，一边是从小就接触打长牌，诈金花，打麻将，摇色子的资深赌鬼，一边是老实正直，从不赌博的顺子。
大家都不忍心顺子把辛苦赚来的钱败光，可是他不听劝啊。
果然不出所料，赖强手气很好，没多久，就赢了好几万了，想着很快就能把高利贷还清，说不定还能把爹的房子买回来，想到这，心情就格外好。他拿出一张红票子，买了一包真中华，吞云吐雾。
接着赌，慢慢的运气开始变差了，赖强有点着急了，抽烟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很快，赖强刚才赢来的钱全部输回去了。
他提了提裤子，拿上手机，突然往外走，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又回来了。带着厚厚的几踏钱，足有10多万。又在顺子对面坐了下来，第二次来的时候，大家感觉他浑身充满杀气，看牌的时候，两眼放光，恨不得把所有的好牌都抓到手里。
重打之后，赖强连着赢了好几把，面前的红色钞票堆成了小山，周围的乡亲们都无心玩牌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过来，为顺子捏了一把汗。可是顺子还是淡淡的看着牌，没有一点着急，看着手舞足蹈的赖强。
没多久，赖强的好运开始往回掉，就几手牌的功夫，盈利的已经快没有了。他脑门上冒出了汗，满脸通红，眼睛里都是血丝，一根接着一根的点烟。终于，五分钟之后，之前的盈利全部都输光了。
最后一把，他死都不愿意放牌，因为他知道，如果一旦放开手中的牌，他的钱就要被拿走了。
他放不下。
这个疯狂的赌徒，一下子疯了一样，拿起牌开始撕，嘴里骂骂咧咧的。
“顺子，都是乡里乡亲的，放过他吧，他欠了很多高利贷，恐怕是……”邻居大叔看不下去了，开口对顺子说道。
顺子看着对面垂头丧气的人，当年就是这个人，带人抢走了自己借的上大学的钱，还强迫花花的养父把花花嫁给了这个无赖，逼得顺子远走他乡，吃尽了苦头，尝尽了人生悲欢。好在老天有眼，让他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衣锦还乡，回来报仇。
顺子叹了口气，把自己面前的钱推向赖强，死死的盯着他。赖强抬起头，看着顺子，不知所措。
“这钱拿去还高利贷，跟花花离婚，然后滚出村子，我不想再看到你。”
“顺子，花花没跟他领结婚证，你走了，花花就疯了，还整天被这王八羔子打骂，这畜生！”
刚才还去了半条命的赖强，瞬间活了回来，一把把钱包进外套，冲进了夜色之中，不知去向。
天，慢慢有了亮光了，月亮出来了，星星也出来了。
04
顺子打开门，花花坐在床头，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腿上放着那只兔子，看着进来的顺子，花花笑了。
这只兔子，是当年顺子亲手做的，里面填充的是自家种的棉花，顺子一朵一朵挑选的。
花花没有疯，她一直在等顺子回来，好在，终于等到了。
“顺子哥，钱都给他了，以后我们怎么生活？”穿着大红色衣服的花花，依偎在顺子怀里。
“养兔子吧，你不是一只喜欢小兔子吗？现在城里人都喜欢吃土味，我们把屋后的山围起来，就养兔子。”
“我听你的，你养吧，我负责照顾娘和种菜。”
顺子夫妻真的把兔子养起来了，漫山的小兔子，上蹦乱跳的，啃着胡萝卜，嚼着野草，喝着山泉水，别提有多喜人了。
兔子繁殖能力特别强，每个月都能增加一窝小兔子，顺子联系上了城里的餐馆，已经提前订售了。顺子想着，等月底就能交货了。
05
“天啊，这天杀的，顺子帮你还赌债，你还害我们啊！你是不是人啊！我跟你拼了！”顺子娘看着满山的兔子，昨天还活蹦乱跳，现在却全部翻着白眼，已经僵硬了。
“滚开，老太婆，等下我弄死你。”赖强把扑上来的顺子娘推到在地，一脚踩在老人腰上。
“不要，顺子哥……”花花惊恐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山里，惊得村里的狗汪汪汪的叫起来。赖强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慢慢的转过身，头顶的血像一块红色的头帘，遮住他的眼睛，世界全部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他缓缓的倒下，最后看了一眼高举着扁担的顺子，突然好轻松，感觉自己解脱了。
花花疯了，是真的疯了，她再也等不到她的顺子哥了。
她记得小时候，她和顺子，强子还是好朋友，他们三个人经常一起玩耍。
有一次，他们在山上发现了一只被捕鼠器夹到脚的小白兔，她很心疼，小心翼翼的把兔子救了出来。强子想把兔子杀了，烤来吃，她舍不得，好在顺子帮着她，两人把兔子的伤口包好，养在了家里。
可是第二天，强子却带着他当村书记的爹，说是要请人吃饭，把兔子抢走了。
顺子和强子打了一架，从此之后，三个人就再也没有在一起了。
村里恢复了平静，时间久了，大家都忘了顺子，忘了赖强，只是听在外打工的年轻人说，在城里看到过花花。
她把自己套在兔子玩偶里，背着一个大萝卜，身上布满污垢，背影看起来似乎有些落寞，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呢？
没人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