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却茶糜,一片明月如水,篆香消犹未睡。
早鸭啼,嫩寒无赖罗衣薄,休傍阑干角。
最愁人,灯欲落,雁还飞。
-----纳兰性德《酒泉子》
他,是旷世奇才;他,伤感悲哀。他有一个梦,为了这个梦,神笔赋奇章,芳香到远荒。他用三十一载的生命,用细腻温柔的言语,写下一篇篇脍炙人口的妙词,传颂至今。前世,他是佛前一朵修炼的金莲;今生,他用他的词为康熙盛世添上一笔靓丽的色彩。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三百年,那荷花看过凡尘荣辱,知晓世情风霜,就让我们静静地听它讲述,曾经有个叫纳兰性德的才子,和他那让人传颂的《饮水词》。
成熟,是生命的一种高度,他生于丞相家,为丞相最心爱的长子,他是天生的贵族,可他却不同于那些纨绔子弟。他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他生来优越的身份让他居于高位,可他却自诩“别是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他那如寒梅般清高的气质,难得的才华,让他站在更高的地方,俯视众生。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半枝烟轻轻抖落手背的凉薄,正所谓"高处不胜寒"。他以俯视众生的高度站在这世间的顶端,背后却是彻骨的寒冷。
木叶纷纷归路,残风晓月何处,
消息半沉浮。
今夜相思几许。秋雨,秋雨。
一半西风吹去。
纳兰满月的那晚,京城的烟花独自为他绽放,绚烂地燃烧。无数怀着喜悦心情观看烟花的都不知道那个让烟花绽放的孩童喜欢的不是烟花燃烧时的炽热,而是烟花散尽时那一刹的凉薄。一如他所写的"正是轱辘金井,满砌落红冷”...
据说,纳兰性德在抓周宴上,一手执毛笔,一手握珠钗。世人皆说,毛笔才情,珠钗柔情,可谁又知,是“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的半生。旷世情种容若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窗外那一枝风雪中的寒梅,静静吐露清芳,似乎想要诉说些什么,最终却只给我们一个素雅而又神秘的微笑。
他文字着与生俱来的缘分,手捧诗卷,隔帘听雨,推窗看月,那种深种在心底的情怀总会惊扰他的清梦,在繁华喧闹的舞台上他始终孤独的演绎真实的自己。做明媚清浅的现在,致洁白无瑕的未来。容若这一生清雅素洁,可当他翻开书卷,透过檀窗看到腊梅上那对恩爱的喜鹊时,他又何曾不希望有个 妙龄佳人可以陪伴自己。
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
倦倚玉兰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
软风吹遍窗纱,心期便隔天涯。
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
他多想清明雨节后,披一件蓑衣,和她一同行走在陌上花开的田间,嗅花香;蝉鸣夏午后,端一杯清茶,和她一同倚坐在绿树荫蔽的庭院,享时光;金秋落叶后,捧一卷诗词,和她一同踩过有金黄落叶的古道,念悠长;一片银费素裹后,添一件棉衣,和她一同登上欣赏雪景的阁楼,诉离殇。 他多想这样…… 多想……
上天给容若一个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的表妹,我们唤她青梅。初次相逢,青梅就像洁白素雅的莲,纤尘不染。那晚夜凉如水,月似眉弯,容若为他的表妹写了一首《减字木兰花》:
相逢不语,一朵芙蓉着秋雨。
小晕红潮,斜溜钗心只凤翘
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
欲诉幽情,转过回廊叩玉钗。
是夜,竟不能眠,坐以待旦..…
可他们终究是有缘无份。青梅表妹被父母送入宫参加选秀,最后做了皇上的妃子。容若第一次敞开心扉的爱情就这样输了,皇宫高城将他们两个隔开来…容若静静地关闭心中的那扇窗,连同爱情也一起埋葬。而青梅也只需记取他当初模样:自衣胜雪,才冠三梁。
容若结识了第一任妻子卢氏。婚后,二人琴瑟相合。"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栏曲处,同椅斜阳”只可惜所红颜薄命,难产而亡,只剩下容若“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的悲痛。卢氏死后,许是父母催促得紧,容若与官氏结为夫妻。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奈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 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此时的容若,人在谁边? 心在谁边?
曲澜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
凄凉别后梁应同。
最是不胜清怨明月中,半生以分孤眠过。
山枕檀痕涴,。
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
不论这首词是容若回忆与哪位伊人相处的情景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容若的爱情随着他的心,一起埋葬在那不朽的历史长河里
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三十日,容若最后一次犯寒疾,仅病了七日便离开人世,他就像-一枚叶子,飘然坠落,尽管它也依恋枝头。
这些年,他一在爱恨中交织,在驻足与离去中徘徊。纳兰性德简短的一生却留下了一个漫长的故事,以至于过了几百年依旧被人们痴痴地讲述,尽管每一次都有凉意拂过从心底。容若就如同他的《饮水词》一样,被世人珍藏着,心痛着。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意重,
赌书沉得泼茶香,只道当时是寻常。
—— 纳兰性德《浣溪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