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当周遭女孩都对喵星人和二哈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时，王医人撇撇嘴，说她最爱的动物是蝙蝠，按她的说法，这种翼手目动物丑得可以，作得可以，懒得也很可以。白天挺尸，只是夜间出来晃哒晃哒吃吃喝喝，有一种别的动物读不懂的神秘感和孤独感。众人闻之咋舌，此后，王医人有了个外号，叫蝙蝠姑娘。
王医人的老爸叫王振华，振兴中华之意。蝙蝠姑娘假期一回家他老爸就变身老学究对她开启了循循善诱模式，内容无外乎是：“为甚给你起这个名字知道伐？”在“学校好好干，马虎不得，把病人丫给倒腾死了可咋?”要“变成很攒劲的丫头，懂哇?”絮叨一番后怅然起来，说他自己愧对他爸比给的名字，掩面而泣捶胸顿足。蝙蝠姑娘这时候总会到他身边拍拍他肩膀说：“老爸，你为祖国贡献出了我，这还不厉害?”振华同志顿时便乐起来，起身屁颠屁颠的去为蝙蝠姑娘准备大餐。其实有次蝙蝠姑娘听到她老爸在厨房悄悄和她妈咪说：“闺女是个人才，幽默起来那不要脸的样子和我还是很像的。”那种大言不惭的样子果真受得起她妈的白眼。
蝙蝠姑娘的名字其实闹出了不少笑话。有一次一个英语系的学弟和她搭讪：枉赐U内幕?她眼神朦胧咧开嘴角报出她那惊世骇俗的大名，学弟推推眼镜，笑着说“嗯，伊人，人如其名。”“呃～”蝙蝠姑娘的内心是OS的，学弟问她的是哪儿人，这货悠悠的吐出四个字：在水一方……然后留给错愕的眼镜男一个潇洒的背影。
蝙蝠姑娘其实生得肤白貌美，留着干练的锁骨发，神似演员阚清子。刚入大学时九十斤的身段，只是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和打成一片的姑娘们吃遍了学校附近大大小小的饭馆，体重也蹭蹭的往上飚。一米七的傲娇身高看起来倒也不胖，但是肚子上还是能捏出一坨赘肉来。她舍友纷纷在叹惋她的变化，可蝙蝠姑娘自己满不在乎，抹抹嘴上的薯片渣说：“我家许嵩说了，脸圆圆的蛮可爱的，干嘛要骨瘦如柴吖。你们的审美观让盛唐情何以堪?”说完又猛灌了一瓶可乐。
大大咧咧的蝙蝠姑娘喜欢看水浒传，曾经抱着笔记本窝在宿舍看了整整一周。舍友费解她这么个女孩家为毛对一部充满英雄气概的起义故事这么着迷，更加费解的是她会哭得稀里哗啦的，眼睛肿成核桃以至于“不好意思”的麻烦舍友帮忙打掩护翘了好几节课。蝙蝠姑娘说她也不知道喜欢的缘由，甚至觉得潘金莲也是一个可人儿的人物，起码在那种提倡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的年代里爱得足够勇敢。当然，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里她最爱得的人设还是浪子燕青，因为他面如傅粉貌若潘安丰神俊郎剑眉星目吧啦吧啦吧啦啦。
初遇志明是在火车站。以后的回忆里，蝙蝠姑娘总说那是一个发着光的绝妙时间段。出站口涌出的人潮像蓄积已久的山洪。蝙蝠姑娘一边拖着行李箱被推搡着向前，一边抱怨着老妈给她塞的特产太过沉重。一不留神儿箱子轮碾过了别人的脚，狠颠了一下。蝙蝠姑娘抬头看那人，还没来得及道歉就呆住了：靠，这哥们好像余文乐吖，哦不，确切的说是《志明与春娇》里的张志民呐。志明看了看呆若木鸡的蝙蝠姑娘，咧嘴笑笑没说什么。蝙蝠姑娘说当时他对她的笑让她感觉自己坠入了梁山泊，至于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她也解释不清楚。
后来才明白那是一种慷慨就义视死如归的感觉。
蝙蝠姑娘迅速动用各种手段了解到志明的资料，知道他是同校的师兄，学新闻的，喜欢篮球和轮滑，还是学校骑行社的社长，身边各种莺莺燕燕。舍友劝她放弃，说这种人帅归帅，但大都不靠谱。蝙蝠姑娘却拍拍胸脯噘嘴说洒家手段多着呢。蝙蝠姑娘是认真的，她买来轮滑鞋，在摔得鼻青脸肿后愤愤的嚷着老娘不干了，换个打法，这轮滑技术还不让奴家叔叔笑话了去?于是后来常常在操场上能看到蝙蝠姑娘拿着水，用目光肆无忌惮的蚕食着正在打篮球的志明的肉体。志明好像还记得她，打完球拿着毛巾擦汗时也总会对她礼貌的点头微笑。她说他的笑容像罂粟花，有毒却让人欢喜。
蝙蝠姑娘看志明打了半年篮球，楞是从一个门外汉到弄懂了篮球的赛制甚至胜任得了本系的女篮裁判，可就是没有把手中的水送出去一次。朋友们都笑蝙蝠姑娘是个怂逼，蝙蝠姑娘不以为意，说稍安勿躁，且看老妇降服他。
这一次蝙蝠姑娘在志明打完友谊赛鸟兽散后跟在志明一群人身后，手中紧握的可乐瓶都渐渐变了形，可还是没骨气赶上前和心上人寒暄。突然她看到志明师哥停下脚步朝着自己走来，她常自诩看惯了江湖纷争，早已百毒不侵，却在这样一个张志明面前失了霸气，心跳快到感觉要爆炸。志明师哥在她面前停下来，盯着她手中的可乐，可怜巴巴的说：“美女，我口好渴。”
“呃?”蝙蝠一脸蒙逼，半晌才回过神来，忙不跌把可乐递给他。看着张志明仰头灌时滚动的喉结，蝙蝠姑娘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小声地说：“呃，那个，听说骑行社后天有出行活动，我想和你们一道儿。”志明咋咋嘴，看着她没说话，蝙蝠姑娘心里顿时没了底气，尴尬的说：“没关系，不方便的话那我……”
“好”志明打断她的话，告诉蝙蝠姑娘后天早上七点在校区西门集合，然后快速跑开了。看着志明和队友打闹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蝙蝠姑娘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晚风吹了红了她的脸，她破天荒的在操场上跑起步来，一圈又一圈。
蝙蝠姑娘老早就网购了一套骑行装备，什么骑行服，头盔，眼镜，腿套，手套，袖套，腰包之类的，她都翻箱倒柜的找出来，还打包了满满的干果杂粮。她早早起来洗漱拾掇，折腾了半天才让自己看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然后提前半小时在指定地点等志明师哥。秋天的阳光有种尘埃落定的温暖，蝙蝠姑娘举起手，透过指缝看光的舞姿，不自觉的哼起歌来：兄弟一二三四五， 兄弟个十百千万 ～当蝙蝠慢慢哼出了一种磅礴气势时，才看清指缝间的志明。
志明没骑倒是没穿骑行装，只是一套橙红色的运动服和一个双肩背包。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推着永久牌的山地自行车。蝙蝠姑娘注意到他还喷了发胶，头发傲娇的直立着，根根分明。
“嗨，很早就到了？”志明很随意的打招呼。
“哦不，刚到。”蝙蝠浅笑。
“准备好了吗？没事儿的话我们走吧”
“没有其他人了?”
“嗯。”
蝙蝠姑娘此刻的内心有场海啸，没人能看得出波涛汹涌。
其实在出发之前蝙蝠姑娘就百度了骑行的注意事项，别带耳机，别和大货车公交车抢路，路窄车多的地儿别装逼大撒巴，等等。她乖乖的跟在志明师兄的车后，内心上自导自演了一部玛丽苏罗曼蒂克。当她沉浸在和前头人的浪漫剧情中时，竟然忘了在下坡时捏刹车慢行，一个筋斗翻到了坡底。
“我X”蝙蝠姑娘疼得龇牙咧嘴，可还是尴尬的对赶忙下车来扶她的志明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志明没说什么，就是那笑容有点欠扁。可蝙蝠姑娘舍不得扁他，只是觉得糗大了想钻回洞里。志明一手推着一辆车，后面的人儿一瘸一拐的跟着他慢慢走了起来。
“咳咳，你为什么喜欢蝙蝠吖？”
“这你都知道?”
“先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蝙蝠是唯一能够真正飞翔的兽类，它会靠自身发出的超生波来引导飞行。”
“百度的？”
“这你都知道?”
……
蝙蝠姑娘和志明进行着无厘头的聊天，很快浑然不觉已日照三杆，馥郁野花香勾起了食欲，二人在路旁的草地席地而坐。在男神面前蝙蝠姑娘不太好意思像梁山好汉们那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小鸡啄米似的啃着饼干。志明斜躺在草地上，露出招牌式的坏笑，用一种怪里怪气的声音说：蝙蝠，过来躺会儿～
蝙蝠姑娘差点噎着，脸一下红了起来，虽然在姐妹淘里她是出了名的撩汉高手，但其实只是语言上的女流氓啊。她怔了怔，说：你想干嘛？
志明眉毛一挑，邪魅的勾起嘴角：你怕了?
蝙蝠姑娘盯着他，戏谑之心顿起，故意捂着脸说：官人，别急，奴家这就来～
听她这么一说志明也不好意思起来。志明躺在草坪上，闭上了眼睛，双腿朝着天空像蹬自行车一样转圈。蝙蝠问他在干嘛？他说太空漫步。蝙蝠也忐忑的躺在他边上，想了想说：可是我觉得你那样更像是漫步云端。蝙蝠姑娘看到志明微微牵起了嘴角。她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听人说睫毛长的人脾气都很倔，哈哈，不知道此人犟起来是怎么个样子。
蝙蝠姑娘不由自主的用手掌抚平志明微蹙的眉头，他没睁开眼睛。蝙蝠姑娘心一横，牙一把咬，把自己心里的话一轱辘倒了出来：
“蝙蝠是一种特别的动物，它能够发出超声波，然后进行回声定位。我感知到了你是我飞行途中的障碍物，所以特别想要捕获你。其实你和我的盖世英雄燕青一点也不像，但我听说了你的风流韵事儿，劝慰自己说你起码也是一浪子吖。你很像张志明，真的很像，外貌体型和性格都那么一样，连说话的语气穿衣的风格都如出一辙，有点贱贱的，可我也就想贱贱的喜欢你……”
蝙蝠姑娘鼓起了八百辈子的勇气把憋得尿急的话说出口来，绯红着脸等着志明的回答，等着等着就听到了细微的呼噜声。
我擦，原来志明睡着了，他竟然睡着了。
我擦擦，鼾声也这么动听，要不要这样子呐！
微风拂过指尖，有一种纯棉的质感；阳光映射脸颊，这是一个女汉子的委婉和勇敢。
志明睡醒时太阳已经快要下班，他迷蒙着睡眼望向旁边把玩木棍和石子的女孩好奇地问她在干嘛，蝙蝠没抬头看他，淡淡的说在打擂台，叫作燕青智扑擎天柱。蝙蝠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和草渣，问志明有没有听到她刚才说的话，志明摇摇头，追问她说了啥?蝙蝠一脸懊恼却也啼笑皆非，眼里无数个噢买尬字幕弹了出来，这告白完全不是她预设的场景呐～后来回到学校志明以照顾不周为由请她吃了香辣干锅虾。蝙蝠姑娘很早就看过一篇文章，说想了解一个人，和他吃一顿饭就知道了。热气腾腾的小餐馆里，蝙蝠姑娘晕红着脸，迷蒙着眼，看着对面的志明把剥好的虾一只只放到她的盘子里。她仿佛看到自己心海中央的灯塔亮了，而对面用静脉突兀的手指仔细为她剥虾的人儿就是灯塔看护人。
志明把蝙蝠送到宿舍楼下，叮嘱她好好休息，蝙蝠姑娘吐槽他有点婆妈，志明不懂蝙蝠怎么这么急着上楼，他有些失落，点了一根烟，吐出的烟雾缭绕成一个圈。
那晚蝙蝠姑娘失了眠，满脑子都是张志明。她平时最不屑的情感鸡汤在这会儿也看得涕泪涟涟。她在微信公众号上看到一句让人羞羞哒又拍手称快的话：
“喜欢的人说了一句操，就已经在心里铺好了床。”
她把这句话设置成了QQ签名。第二天就办了健身卡，报了瑜伽课，报名参加市办马拉松，跟着舍友学化妆学穿衣搭配，甚至研究起了菜谱。她说她想要成为他的天下无双。
志明和蝙蝠熟络起来。蝙蝠常常求着志明陪她逛街觅食，酒饱饭足后却又被志明拖着拽着进了健身房。蝙蝠陪志明参加聚餐活动，她武艺超群，和他的兄弟哥们打成一片，喝酒猜拳掷骰子讲笑话都能玩得比志明还嗨。志明也会在自习室里陪蝙蝠看书翻报，尽管浮躁不安左顾右盼却还是极力坐下来让屁股和板凳如胶似漆。蝙蝠总会在网吧和志明捉迷藏，当志明在游戏里厮杀得畅快淋漓时总会有颗脑袋突然冒出来把他杀个措手不及，她奸笑一番后在他旁边开机和他组队一块玩，实力坑爹。志明忙着写新闻报告，蝙蝠就陪着他满大街的跑着找故事做采访弄视频，战斗力爆棚，比自己的实践报告还上心。志明一有篮球赛蝙蝠就死乞白赖的拖着求着舍友和同学来给他吆喝打气加油呐喊，赛后就殷勤地给他拿毛巾递水，还特地跑去学了按摩，把志明弄的龇牙咧嘴狂喊救命。志明曾笑着侃她说她堵塞了自己的桃花运，没有妹子们再上前同他搭讪了。蝙蝠白了他一眼，双手一摊说怪我咯！转而又豪气地拍着志明肩膀说，放心，兄弟会为你杀尽路上的妖艳贱货，让你在遇见自己的李师师之前保持一个处子之身。志明哭笑不得，说别到最后我连顾大嫂孙二娘扈三娘这样的一个都捞不着。蝙蝠把嘴张成了O字形，一副“你是在搞事情”的表情。
蝙蝠和志明的关系雾里看花，他们俩在一块什么都瞎侃却又总是看不惯彼此的样子，什么都可以一起做就是不牵手不做爱。基友都说他们俩在打着深层次友谊的幌子占领着彼此的情感基地，可耻可怜可气可爱可还是让吃瓜群众感到很无奈。
蝙蝠不费吹灰之力就瘦回到以前的模样。她看着体重秤上不到五十的数字恨不得上外太空飞上几圈再回归地球，回到志明身旁炫耀吹嘘一番。舍友们嚷嚷着要蝙蝠请客吃饭，庆祝她窈窕身材的重拾。席间纷纷调侃那位不在场的志明君子不久后的好逑。在室友的怂恿下，蝙蝠打算和志明开诚布公的谈一次。不管他选择汲汲营营攀登向上，或是潇洒懒散游戏人间，她都愿意虔诚到一如既往的追随，她想快刀斩乱麻的得到一个答案，一个正名。
蝙蝠在志明生日前一个月闪回了家，她神秘兮兮的拿出环直针和线团在老妈面前套近乎，又是沏茶又是按摩，央求老妈教她织毛衣。她妈看着蓝灰色的线团心里明白了八九成，没推托也没多问，拿过来帮她起了个单罗纹边，然后手把手的教蝙蝠织完一圈后再分针。
“你要分好一项的针数后加针。”
“衣服的斜径要先用平针织一针后再加针。”
“前胸和后背都是30针！”
“袖子记得都是14针。”
蝙蝠姑娘织得手心全是汗，她拆了织，织了拆，耗了好几个日夜才织到勉强能看，当然在大功告成之前还是她老妈偷偷帮她织得松紧边，只是没让蝙蝠瞅见。
蝙蝠往毛衣上喷了香水，企图掩盖针线间浸渍的掌心汗。她睡前试着将头探进毛衣里体验这种厚重感。毛衣虽糙，但只要是志明穿也会穿出别样的感觉。
志明生日那晚约了几个死党一起吃饭K歌。包厢里除了常和志明一块打球的熟悉面孔外，还有一个妹子坐在志明身边，蝙蝠倒是从没见过，长得不是那种闪瞎眼的类型，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志明是那种绝不会说出什么谢谢大家来给他庆生之类的话的人，他说那样矫情得蛋疼，他说兄弟相逢一碗酒，咱们今晚谁也不能犯怂。
丫的还真简单粗暴得可以。蝙蝠心想。
蝙蝠和大伙干了一杯又一杯，大家都见识过她的海量也就没拦着，只单劝那女孩喝橙汁就好。
午夜时分，蝙蝠被尿憋醒了，她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人，颤颤巍巍的去洗手间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底朝天，折腾了半晌才返回包厢。她眯着眼看到那女孩扶着志明的头给他喝水，嘴里嗔怪着他喝得太多却又是满脸的心疼。志明闭着眼紧紧的抓着那女孩的胳膊，有一种孩子气的依赖。
蝙蝠一下子清醒了，终于明白，像志明这种外表看起来对全世界浪荡的人来说内心住着一个小男孩，他需要的可能不是自己这种陪他闹陪他醉的姑娘，而是人走茶凉后能够给他递上一杯热水的人。
蝙蝠悄悄的关上包厢门一个人走了出来，大街上依旧灯红酒绿的慷慨着，世界的喧嚣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悲伤而变成黑白色儿的，寒风凛冽到把她的眼泪都吹了出来。蝙蝠姑娘搓搓手捂着发酸的鼻子，把书包连同里面的毛衣丢进了垃圾桶里，一步一步走回了她的洞穴里。
她想冬眠了。
第二天志明给蝙蝠打电话说自己喝大了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还问蝙蝠不是老早就嚷嚷着要给他惊喜的麽。蝙蝠蜷缩在被窝里哈欠连天：“啊呀真不好意思我给忘啦。”她油嘴滑舌的说志明帅得惊为天人自己的那些破铜烂铁拿给他都上不了台面。志明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挂了电话。
后来蝙蝠无意间了解到，那女孩是志明的老乡，也是初恋。双方家里条件都不错，房子车子都是现成的，家长们的意思是希望俩人一毕业就结婚。
“挺好的”，蝙蝠心想，在这个操蛋的社会里志明这个迷人的混蛋倒是挺利索的。只是她真的想象不出在不久后这个浪子居家过起日子来是个什么鬼样子，但再也不会对全世界没素质也不会伤害其他女孩子的心了吧。
志明参加了校园的招聘会，很顺利的就得到了offer，余下的时间每天玩得昏天黑地，按他的话说他要肆意惬意地享受这最后的桃花源，面对公司里潜伏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定是个让人撒火的事儿，他搞不惯，因为他是个爷们，纯爷们。蝙蝠揶揄他，大不了掀桌子撤吖。志明说那哪成，还要赚钱养家糊口呢。蝙蝠突然就衍生出来好多感慨，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个没心没肺的男生就已经蜕变了，她不得而知，只是觉得现实真真伟大。
蝙蝠的生活波澜不惊，因为志明的毕业她的娱乐生活大打折扣，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课，就是读书健身夜跑。蝙蝠对待医学知识一改平常的散漫，严谨到变态。她可不想到时候站在手术台上出现她老爸说的那种把剪刀镊子落病人肚子里这样的状况。
蝙蝠的追求者还是不少的，她也谈了几次不咸不淡的恋爱，但每次都是无疾而终。分手的理由也和她学习一样变态，说什么“这个男生的衣品太差劲”“那个男生打篮球的技术连她都不如”“刚分了的那苗货一点幽默感都不具备，很呆的”，如此云云。
朋友都说她太挑了，小心一辈子嫁不出去。每次蝙蝠都只是嘿嘿一笑，其实她心里最清楚，有一种感觉并不是所有人都给得了。和这些所谓的“男友”吃饭逛街唱歌游玩都恍惚的像重温和志明的旧梦，可眼前人终究不是心上人，重温旧梦大抵是在破坏旧梦。所以她索性干脆提分手，完了哈哈大笑泯恩仇，再见还是好朋友。
时过经年，韶光偷换。蝙蝠已然长成了另一番模样，每天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进行着一场又一场的手术，没出现过什么大的医疗事故，一切还算如鱼得水。相较于其他面无表情的医生来说，她以她的幽默滑稽、语言上的不靠谱和行动上的实力股让她成为了所有人的“医人”，却，唯独没成为任何人的“伊人”。
一天晚上她轮休，她在外面随便吃了点就早早的回到住处。当她正敷着面膜看杂志时，门铃响了。独居的生活过惯了有人来还真的让蝙蝠吃惊，她起身去开门，透过猫眼她看到了那个人，那个她许久没收联系却从不曾忘记的男人。蝙蝠回头看了一眼，还好还好，家里还算得上整洁，阳台上也没有晾晒的私人物品。蝙蝠调整好呼吸后打开了门。
“嗨，好久不见”蝙蝠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努力装得很平静淡然，但内心早就撞死的小鹿现在又死灰复燃活蹦乱跳。
“额，你这个样子确实还没有见过。”志明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蝙蝠这才想起揭掉脸上的面膜，尴尬的请他屋里坐。
志明抱着一个大礼盒，里面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的东西：蝙蝠家族的海报，cosplay蝙蝠套装，各种蝙蝠毛绒玩具，最特别的是一辆兰博基尼Murcielago的模型，底部的标签写着：“蝙蝠”——中世纪一场连战数场而不死的斗牛的名字。
蝙蝠笑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穿毛衣工装裤加复古跑鞋的人，笑起来有点贱，可一点都不讨人厌的志明说：“还是一样的玩心未泯。”
蝙蝠注意到志明身上的毛衣，觉得特别眼熟，但又不确定是不是她当年织得那件，她记得她明明丢在垃圾桶里了。只是她不知道，其实那天夜里志明酒醒了发现她不在就追了出来，刚好看到她把书包丢进了垃圾桶。
她不知道的事儿还有很多。最开始的那次骑行活动其实社里早就提前取消了；那个午后他其实没有睡着，她的告白他一清二楚；他没有听从家里的安排按部就班的过日子。生而为人，在很多问题上都是后知后觉，志明到后来才明白，自从熟识蝙蝠后他就再也没去精力去约不同的妹子吃饭，兄弟们都说他收心改性改转禁欲系了，其实只是因为蝙蝠足够闹腾也足够可爱；他一直以一副不羁的形态示人，内心却开始规划起未来，他想要努力成为她现世里的草莽英雄。
蝙蝠泪眼婆娑的问：“你的那个老相好呢?”
志明摊摊手说：“八百年前就掰了，你都不知道?”
蝙蝠反问道：“书上说，所有男生不管之前怎么折腾乱搞，最后都会找一个贤良淑德的人过日子。她那么好，你怎么那么没眼光?”
“因为书上还说了，能玩到一起才是爱情中最长久的春药。”
蝙蝠红了脸，却湿了眼。
志明绕到蝙蝠身后抱住了她，把脸陷在她的颈窝里呢喃着：
“毕竟，蝙蝠可是唯一演化成真正有飞翔能力的哺乳动物,也是有益的。”
一个教人顾盼神飞的春天，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