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53年的一个清晨,太阳照常升起,已不见了战争的痕迹。一座石桥下,却有一个人等待着战斗的时机。他一身癞疮、衣衫褴褛,犹如流浪行乞,却怀揣匕首,侧漏着一股杀气。他知道,不成功就成仁,只有最后一击!他叫豫让,春秋十大刺客之一。
那一次,豫让假扮工人,混进了赵宫,当了一个掏粪工,看似又脏又累,却是下手的好机会。没干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豫让抬头一看,正是赵襄子。但他还不能轻举妄动,因为赵襄子不是一个人如厕,身后还跟着一群卫兵。突然,赵襄子停住了脚步,面色凝重地看了看、嗅了嗅,感觉气氛不对。气氛当然不对,连门口的卫兵都掩着鼻子呢,但赵襄子还是叫人去搜查。要不说豫让倒霉呢,掏个粪都被人抓了,连匕首也被搜出来。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你是何人?受谁指使?”
“我是豫让,智伯的家臣。你杀他一命、灭他九族,还拿他的头骨当酒器。此等大仇,岂能不报?”
“智伯已无后代,你作为一个家臣,竟甘愿冒死报仇,真是一个义士啊!不过,今日你已被擒,还有何话可说?”
“智伯对我有知遇之恩,可惜不能报仇雪恨!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就算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一个士为知己者死!来人啊!”
“在!”
“给我乱棍打出!”
赵襄子看着豫让被轰走,不禁感慨,自己的身边怎么没有豫让啊!
而豫让虽然被赦免,却反而感到懊恼。今后再想行刺,恐怕难上加难。怎么办呢?想了很久,他终于计上心头。他全身涂漆、吞食火炭,不仅改变了样貌,还改变了嗓音,一般人根本认不出来。从此,豫让隐姓埋名、流浪市井,意图择机刺赵。
有一天,豫让正在街边歇息,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豫让吗?”
豫让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好友。好友看见那犀利的眼神,更确信他就是豫让。见他如此面目全非,好友止不住抽泣起来。
“豫让啊,以你的才能,很容易受到赵襄子的重用。等他对你完全信任,你再杀他,不是更容易吗?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
“你要我做赵襄子的家臣,却为了杀他,而怀着二心侍奉他。这种事太难了,我做不到!”
“豫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做大丈夫能屈能伸!难道你不懂吗?”
“不是我不懂,是你不懂!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吧!”
说完,豫让扭过头,不再看他。好友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过了一段时间,豫让打听到赵襄子欲外出,必过一座石桥,他便提前藏于桥下。不久,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传来。豫让全神贯注地贴着桥墩,抽出匕首,准备战斗。
突然,马嘶叫起来,咴咴——咴咴——嘚嘚,还高高跃起蹄子,就是不肯向前。赵襄子掀开车帘看了看,一切正常。但若非感到危险,马不可能如此惊吓。于是,他立即下令搜查。
不一会儿,嗖的一声,一道黑影从桥下跳出。卫兵们立即上前团团围住。倒霉的豫让,还没近身又被逮住了。但几乎没人知道,这个脏兮兮的乞丐到底是谁?赵襄子下了车,看见那犀利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了。
“豫子,你也曾是范氏、中行氏的家臣,而他们被灭,你却不报仇,反而投奔了智伯。如今,智伯也死了,你却唯独为他报仇,这是为什么?”
“当年,范氏、中行氏把我当作普通人一样对待,所以我也像普通人一样报答他们。后来,智伯把我当作国士一样对待,所以我也要像国士一样报答他。”
听完,赵襄子不禁心头一热,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
“如今,您已尽责了,您也成名了。但您还执意如此,那我也就不能再放您了!您自行了断吧!”
说完。赵襄子解下佩剑,命人递给他。
“且慢!”
“怎么?豫子惧死?”
“死不足惧!但我有一事相求。”
“请讲!”
“恳请您,让我刺您的衣服,也算了却了我报仇的心愿。如此,我死而无恨!”
闻听此言,众人皆惊!赵襄子却背过身,眨了眨眼睛,直到泪水从脸上流下。他轻轻地脱下外衣,命人递过去。
风中,桥头。豫让拔出宝剑,怒目圆睁,像对待真正的敌人一样,跳起来狠狠地刺了衣服三剑。
“我可以去见智伯了!”
说完。他伏剑自刎。
《史记·刺客列传》里,豫让可能是最倒霉的刺客,但他却是最敬业的家臣。他诠释了什么是“敬业”?他诠释了什么是“知己”?他更诠释了什么是“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