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和束良辰在天河区的双鱼座吃麻辣烤鱼,突然接到了胡岚(外号和尚,大学校友,福建人)的微信。
这厮说心情不好,想找我喝喝啤酒,顺便叙叙旧。我知道他平时饮食习惯清淡,跟他说我们在吃麻辣烤鱼。
可能是心情不好,和尚说人生总要尝试新的东西。就这样,胡岚来到双鱼座找我们。
我们常去的烤鱼店
“唉,现在实体经济不好做,老板接不到什么订单,打算结业。
现在我不知道何去何从,家里又催着回去结婚,但是我这几年混得不怎么样,过年也不好意思回家。”和尚一来就诉苦。
确实,现在社会压力大,经济发展快,像我们这些大学毕业生,一捞一大把。难怪之前有新闻说现在的经济压力催生了一堆“恐归族”。看来和尚也成为了“恐归族”之一了。
恐归族新闻报道
见他心情不好,我为了轻松气氛,就劝他试试麻辣烤鱼。
“和尚,你以前饮食比较清淡,既然你说人生要尝试,就别想那么多,先把这烤鱼来一口。算是走出新生第一步!”说完就挑了块鱼腩夹到他碗里。
这厮犹豫了一下,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终于把烤鱼送入了自己的口中。我和束良辰打算看这厮的被辣出翔的笑话,只是和尚后续的表现,让我们两人真的是虎躯一震,大吃一斤。
习惯拍个照发朋友圈
“握草!这就是麻辣烤鱼?握草!这么好吃?”这厮在我俩的震精中,双筷来回的在烤鱼上穿梭。愣是一个人在我们俩的眼皮底下把一盆烤鱼吃了个精光。
看着我们石化的样子,和尚也尴尬了,连忙解释,“抱歉!活这么久没吃过这些辣椒、花椒。真没想到这世界还有这么美味的食物。”
“握草!和尚,你丫确定自己是福建人?我们俩吃辣都没你这么猛,这才多久?你就把一盆烤鱼给吃光了!”
和尚第一次的战绩
“握草!和尚,你丫确定自己是福建人?我们俩吃辣都没你这么猛,这才多久?你就把一盆烤鱼给吃光了!”
被我这么一逗,和尚愣了一下,然后憨憨一笑,让老板再上一盆说是补偿我们。其实第二盆,也是他吃的最多。
由于有美食的安慰,和尚心情显然好了很多。饭后闲聊一会,就各自打道回府。
至此之后,和尚三天两头就来找我们去吃烤鱼,被他这样折腾,我发现体验舌尖上的广州变成了舌尖上的川渝了。以至于后来我看见烤鱼就想吐了,当然这是后话。
一次和尚又约我们去吃烤鱼,我本来是拒绝的。谁料想,这厮直接就打包了一份带到我们办公室吃。实在让我感到无语。
和尚制造的垃圾
“和尚,我真服了你,你一个福建人,搞到现在吃变态辣。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捡来的了。”
“我也这么觉得。”和尚看似随意的回答,却让我感觉出了一股忧愁的味道。
“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没事!”吃完烤鱼,和尚说有事就回去了。但是我总感觉他心里有事。
果不其然,晚上的时候,和尚给我发来了微信。说自己在广州也没啥朋友,心里憋得慌,想和我们俩聊聊。因为比较晚,酒吧太吵闹,所以我约他到好世界的星巴克碰面。
好世界星巴克门口
见面后,才知道原来这厮也对自己对吃辣好像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天性。从第一口下去之后,就再也无法抗拒麻辣带来的快感。其实,如果只是这样倒可能是自己身体问题。毕竟之前也有新闻说过,人的口味突变应该是身体健康预警。
只是因为我无心的玩笑,让他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我总觉得自己可能不是我爸妈亲生的,我应该是川渝一带的人。”
“你妹!你喜欢吃烤鱼就说自己是川渝人。我喜欢钱,那我可能是迪拜人?”我对他这个结论相当无语。
“我真没开玩笑。本来没怎么细想,只是总感觉邻居和亲戚有时候看我的眼神不太对。我知道你以前做狗仔,束良辰干过侦探,所以我信你们才让你们来分析下。”
我觉得和尚说到这份上,肯定发现了什么问题。不然不可能因为一条烤鱼就怀疑自己的身世。
“你如果有怀疑,要证实也满简单的。非血亲,一般体貌体征会有区别,另外从日常的生活中会有一些细微的点,你回想下,你和家人有什么不一样的或者家里有什么东西是少了你的。”束良辰认真地问。
人真多,好不容易找到个位置坐下
和尚想了一下说,“有,因为我们粤东有个说法,凡是粤东人的脚趾都有6片脚指甲。我们家里人都有,除了我。当时觉得隐性基因问题,所以没在意。”
六片脚趾正确来说并不是粤东人独有的,而是中原人特有的体征,如果没有要么是少数民族,要么是古时偏北方一代的遗民后裔。不过隐性基因问题,确实也是存在的。这一点并不能辩证亲属关系。
判别是否是血统纯正的汉族的重要标志
“另外,我家里没有我三岁以前的照片。当时爸妈说是搬家的时候遗失了,现在细想也不对。我两个姐姐小时候的合照也有,就是没有我。
”这确实就是一个比较明显的BUG,就算遗失也不可能只遗失一个人的,而且80,90年代很流行去照相馆拍摄全家福。
“既然是这样,你的身世可能存在疑云。我觉得偷偷做一次DNA检测,这样最直接,免得你整天思前想后的。
”我建议和尚做DNA检测,一来避免当面质问父母的尴尬,二来也确实是最直接的办法。
“行!反正现在饭碗丢了,我先回去偷点采样给你做检测。”
和尚翻了下以前的的全家福,就是没他
一周后,我收到了和尚的快递。于是找到了在南方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的朋友帮忙进行一次DNA比对。一般4个工作日出结果,6个工作日就能拿到报告。
拿到报告后,我给了和尚电话问他是否快递给他亲自过目。和尚心急让我赶紧拆开把报告的结果告诉他。拆开报告后,看到了红红的印章,上面盖着的是“确认无血缘关系”!
确认无血缘关系!
我问他是否要寻回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尚沉默了一会,说想。起码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是怎么样。
因为福建传宗接代的思想比较严重,多数地方买卖儿童成风。很多人贩子喜欢从外地拐卖儿童到福建贩卖。于是我建议他先上宝宝归家网,碰碰运气。
贩卖的孩子的新闻报道
登记完信息后,一直没有收到宝宝归家网的任何通知。就这样过去一个月,和尚按捺不住了,打算从人贩子方面入手调查。于是和家里说出了亲子鉴定的结果。
登记了和尚的所有信息了
一番解释之后,养父母也理解他的心情,只是无法提供准确人贩子的准确信息。从家人口中得知,当时是一年轻女子带着他在邻村贩卖,养父母为求一男丁,辗转到邻村买下了他,而后担心人贩子知道其住址,兜几圈才把他带回家。
养父告诉当年的经过
线索就这样中断了,身世调查陷入了僵局。
不过可能是天无绝人之路,在这时候,宝宝归家网终于来了电话。对方说他们今年采用一种人脸识别技术,将寻亲图片数据接入跨年龄人脸识别系统进行对比评测,而和尚对比出现了结果。
再根据和尚提供的川渝一带的信息,失踪儿童当时登记的信息是重庆万州!我了个去!当知道是万州时,我真TM觉得烤鱼认亲是靠谱的。
最新的人脸识别技术
宝宝归家网传来了匹配的资料,让我们核对,心里已经感觉八九不离十了。失踪的孩子叫付男,按照普通话的读音和闽南语的胡岚非常相似。我感觉应该是和尚被拐卖过去后,父母听他说付男,音译成胡岚,当然也刚好他们姓胡。
另外,孩子是其父母在福建打工的时候走失的,资料上更显示其父是土家族人。这跟和尚的脚趾没有六片脚指甲,也能对应得上。
虽然这些资料都可以间接证明和尚很有可能是这位付男,但寻亲毕竟是大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宝宝归家网要了和尚的采血样本,准备做DNA比对。可惜,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顺利。
采血样本
但是我就纳闷了,天下还有不要自己孩子的父母。纵然年轻时候的过失,到了不惑之年也定然想弥补的。
因为孩子走失导致离婚,现在有机会找到孩子,居然以不愿触及伤心往事而拒绝了。前后矛盾,我想这里面并不是如付男父母所说的那么简单。
“和尚,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我们有必要去一趟万州看看。”毕竟这事情不解决,和尚心里的结会一直存在并影响到目前的家庭生活。所以我建议和尚一起去万州看个究竟。
和尚在我的劝说下同意了,事不宜迟我和他乘坐当天的航班飞往万州,束良辰留守大本营以便我们两地作战的信息通讯。
飞往目的地
从机场出来已经是下午4点,我用导航查看了一下五桥机场到万州大碑村的距离大概是42公里,不远。
为了尽快弄清事实,我们直接打车过去。因为这次乘坐的是飞机,无法携带过多的工具,临行前我只拿了一只纽扣式针孔摄像仪。在路上,我把纽扣摄像仪安装在衣服上。
大概花了1个多小时,我们来到了大碑村。通过辗转询问路人,我们终于找到了付男父亲的家。
针孔摄像仪工具
刚到了哪儿,就见到一名40多岁男子从屋子出来。
“大叔,请问一下,这些是付男的家吗?”和尚迎上去就问。
这么中年男子一听到付男的名字,显得非常慌张,忙摇头说,“不是,不是,你们认错人了。”转头就往远处跑去。任我们怎么叫喊都没用,头也不回直接就跑。我们在附近等了很久都没有见男子回来。
天色已暗,这里的公交车只有一条线路,已经是过了末班车的时间。村子人烟稀少,我们只能找一户人家借住一晚。好在当地的民风还是比较热情好客,不多时,我们就找到了一家农户,算是应付得了一晚。
错过了最后一班末班车
当晚粗茶淡饭,但确实吃出了天然的味道。农村里没什么娱乐节目,就和农户聊了起来,想趁机套套资料,“大叔,这付家人怎么一听见我喊付男就扭头就走?其实我们没啥恶意,就是看到寻亲的资料,过来帮忙的志愿者。”
“唉,这付兄弟早年在外打工,结婚多年不得子,到了25岁才生了娃。当时回村的时候娃都3岁多了。可精灵着呢!谁知道第二次出去福建打工,孩子就被拐卖了。
后来生了个女娃,如今也嫁人了......”从农户口中得知,付男大概是3岁多随父亲去福建打工走失的,回来后发现妻子怀孕了又生了个女孩,大概在女孩2岁的时候,夫妻离异。
而由于孩子走失,村委会的人帮忙报警,多年寻找未果,夫妻二人也算死心了,谁在他们面前提前付男都要翻脸。
和大叔的晚餐,浓郁的乡村味道
第三天,我们根据宝宝归家网提供的资料,找到了付男的母亲。结果也是一样,像鬼一样躲这我们。
根据我做狗仔的一贯经验,这对夫妻心里有鬼。我把资料回传给了束良辰,让他根据偷拍的视频,到和尚当时被卖的地方进行一个地毯式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当即束良辰赶赴福建泉州,拜访和尚的养父母,了解当年抱回他的地址和具体情况。
我们继续在万州这边蹲点,看看究竟。一连好几天,付男的双亲都闭门不出。这让我们的寻亲之路一度陷入为难。
就在我们陷入困境的时候,束良辰来电话了。
“有重点发现,你猜猜怎么着?”束良辰阴阳怪气地问着。
“赶紧说,有屁快放。我这边僵了。”由于这边进展不顺利,我也懒得和束良辰打趣了。
束良辰在和尚家蹭吃
随后,束良辰说起他那边的进展。本来去到和尚家里,跟养父母了解当时的实际情况和地点,到了那里时隔多年,也挖不到什么线索。
只好在和尚家里整理线索。碰巧在整理视频的时候,和尚的养父看见了视频中付男的母亲,认出了此人正是当年把孩子卖给他们的妇女。
虽然样貌稍有些苍老,但是和尚的父亲确定是这人就是当年的人贩子。
听到这消息,和尚表情难受。原来自己就是被亲生父母卖掉的。难怪现在见他就躲,无非是不想再和他见面。个中原因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和尚养父指认当年贩卖儿童的女人
这次我没有再斯文的蹲点和问候,直接在他的门口叫喊。威胁其贩卖自己孩子的时候,要去派出所举报他。其父怕惊动邻里,无奈之下开门让我进去。
进去后,我也表明身份,说自己是胡岚的朋友,而上次见到的另外一个人就是胡岚也即是付男。
通过养父母的确认,现在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了。希望他能把当年的苦衷说一下,如果现在还有苦衷,我们了解真相后就不再干扰他们的生活。
付男的父亲说他叫付大伟,早年一直和老婆在福建工地打工,有了付男之后,怕在外照顾不好就带了回来,没想到家里收入一直不稳定,所以就再次去福建,打算闯一闯做点小生意。
谁知被遇上骗子,生意没有了还欠了工友一点钱,只能把付男卖掉,夫妻回家务农。随后因为妻子嫌贫爱富,就分开了,留下女儿给他独自抚养,如今年纪大了,女儿也嫁了,实在不想回忆当年往事。并表示,不会再认付男了,希望我们能回去过自己的生活,不要搞得三个家庭不得安宁。
至此,我知道认亲的事是没有结果了。但是和尚那边还是需要一个事实证据,所以我借上厕所的机会,在付大伟干农活的草帽上拿到了他的几根头发。之后便回到酒店与和尚碰面。
把头发放在布包裹里面
“既然事情是这样,我也算是知道真相了。我们回去吧,这次真是庸人自扰。”看着和尚有点泄气,我也不想再刺激他。于是和他一同飞回广州。
回到广州后,我总是心存疑云,又说不上那里有问题。所以我把付大伟的头发再一次交给南方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的朋友,再一次做了亲子鉴定。
来到南方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
报告出来后,朋友给我来电话,说我是不是干回老本行了,整天找他做鉴定。当我告诉他我是在帮大学同学寻亲的时候,他说结果让我失望了,这次的鉴定和上次一样,确认非血缘关系。
当朋友告诉我这结果的时候,我又石化了,随后一切疑云都成了线索串联起来。妈蛋,我被付大伟这混球给耍了!
“和尚,你先听我说,擦!我们被付大伟耍了,他不是你亲生父亲,但可以肯定这孙子和你的身世绝对脱不了干系!赶紧收拾收拾,过来我这里。”
10多分钟后,和尚赶到了我办公室,我们针对付大伟夫妻的表现,以及当时跟我说的情况,断定付大伟绝对是知道和尚身世的唯一关键人物。
抽烟期间等和尚过来
我们再一次来到了大碑村,轻车熟路来到了付大伟家门口蹲点。因为这次情况特殊,预计这厮肯定不会那么顺利让我们进门,所以我跟和尚两人躲在路口的石墩子后面。
约莫过了20多分钟,付大伟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我趁他经过石墩子的时候,从背后勒住他说,“付大伟,我们已经报案了,如果你不老实交代付男的真实情况,我就把你和你前妻贩卖儿童的事情给抖出来,看政府怎么收拾你。”
付大伟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们会再一次来找他,错愕了一下,又仿佛松了口气说,“你不用勒住我,该来的始终会来。这么多年了,我的心一直不好受,你们上次来了之后,我更加难以入眠。走吧,去家里我告诉你们吧。”
付大伟说完,松了口气,并用衣服擦了擦汗
我们跟着付大伟来到他的家里,听他说起真正的真相。当年付大伟和妻子在福建打工,听老乡说拐卖孩子后弄成残废,去行乞赚的钱比他们工地多得多了。
所以,夫妻趁回家探亲的机会,在万州的凤凰路的一家土特产店门口,将正在熟睡的孩子抱走。本想弄残废去行乞,可是还是长得精灵可爱,夫妻不忍下手,于是膝下无子的他们就带回老家抚养。
随后因为经济压力,不得不出来再次到福建闯荡,后续被骗钱财和贩卖儿童的事情也确实是真事了。
我们根据付大伟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当年的那家店铺,可惜店主早已经换了人。所以我们向当地派出所求助并联系宝宝归家网进行协助,得到的结果是店主因儿子被抱走,举家搬迁寻亲。
找到了当年的那家店铺
随后,宝宝归家网根据当年店主登记的工商信息,发动了全网的志愿者进行协助。在每一个城市的流动人口办公室寻求协助。
半个月后,广州流动人口管理中心找了当年的店主。而我们也赶到了其所在的住处见面。而这个地方居然就是双鱼座烤鱼店.....
难怪和尚会疯狂地吃,原来这是父亲的味道.....
随后,DNA比对成功,和尚找到了真正的亲生父亲,而两家人也一起重逢了。
这一场由烤鱼引发的认亲事件,终于圆满落幕!只是我再也不愿意吃烤鱼了。
烤鱼寻亲,真相是你
文/ 牛小键 束良辰
编辑/谢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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