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的梦想里，其中有一条是当一个老师。

在小小的我的心里，并不知道当老师意味着什么，或许只是因为我的爸爸是老师、伯父是老师、堂哥是老师，小时候家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是老师。

稍微长大一些的时候，周围的人也都认为当老师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一个极好的选择。工作稳定、社会名声好，相对轻松压力小。

也许是造化弄人，我的这个小小的梦想并没有实现。

如今想起来，幸好错失了这样的机会，要不然，为了所谓的稳定，一生被困一个工作岗位，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好朋友Fresh和我有相似的想法。她读书时，学的专业是西班牙语。学一门语言类的学科，去一个小学或中学当一个老师，仿佛成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选择。

“连在美国的亲戚朋友也打长途回来劝我，继续念书，拿到博士学位，再留高校任教。可是我不喜欢。要在一个地方，上同一门课，周而复始几十年，没进步空间。”她说。

临毕业时，Fresh果断地拒绝了家人的建议。和我一样，Fresh在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是做外贸。

“谁不想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我还要用具体的数据证明自己。业绩，就是数据。”

在我们同做外贸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些交流。我们做着不同的产品，却有着同一个行业的要求，业绩要求、利润要求，不断地需要推销你的产品到不同的国家。

在一次我们的聊天中，Fresh告诉我，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凌晨1点前睡着过了。由于市场在南美，在朝九晚六之外，她还需要踏着时差和客户打电话发邮件。

“业绩没有最高，只有更高。不仅业绩，我还喜欢做推广邮件，用新颖简洁的表达方式去表现我们的产品。”

随着时间过去，Fresh拿到了月销售冠军，做出的推广邮件也受到同事的赞赏。

如果是在演一个电视剧，接下来的剧情大概会是这样：Fresh坚持自己的想法，投身于外贸事业，从此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毕业后第三年，她辞职了。“到底是身体开始吃不消了。”她带着一丝无奈对我说。

当然，这不是唯一原因。“我第一次觉得不对劲的时候，是一个周末，我想去办公室加班，上司让我去玩一玩。我却想不出可以约谁出来玩，或者去哪里玩。”

我看着她的苦笑，仿佛看到了她每天就是加班、睡觉、又赶去上班的身影。

对于自己的人生，似乎失去了自由选择的能力。这样的生活，和她一开始想拒绝的又有什么不同？

也许上天总是会眷顾那些有勇气改变的人。经一位前辈的推荐，Fresh去一所语言培训学校代了几节西语课。

当她把自己的所学一点点都教给别人的时候，突然发现，这种生活的方式是她所喜欢的。把学生教懂，比成一个单，更让她欣喜和满足。

即使在苦闷之后找到了心中的那点亮光，Fresh却不选择马上拥抱新生活。没有收拾东西立马走人的得意潇洒，也没有说走就走的旅行间隔年。

“首先我很念旧，而且，生活很现实，如果我选择做自由职业者，收入必然是不稳定的，所以，我得先存一些钱，帮助我度过可能会面对的困难时期。

我见过许多人想逃离当下生活时的冲动与匆忙，他们不顾一切的去追求喜欢的人生、喜欢的工作。

但因为有时候的过于兴奋，而忘记了基本生活所需。Fresh这场有预谋的出走显然是更了不起的。

我很好奇：“准备了多久？”“相当久。”她答得爽快。

资金倒不是最大的问题，更磨人的是心理上的权衡——业绩稳定，同事友好，真的要离开吗？让她下定决心的是一次展会。

“在第一次参加展会时我还刚毕业，挺害羞的。第二次参加展会之前我就做好心理建设，一个好的业务经理是什么样子的，我就照着这个样子去做。哪怕是演，我也要演得到位。”

“不会有自欺欺人的感觉吗？”我问。

她耸耸肩：“总比心里别扭，然后勉强去做，来得更好吧？说不定入戏太深就成真了呢。”

结果她拿到比第一次展会多得多的客户名片，她比刚进公司的小男生冲得还快。

“然而还是没有入戏太深。”她撇撇嘴。“挺可惜。”“谢幕了，要做回自己。”

最后一句，让我很安心。从一开始认识Fresh，我就知道，她跟一般的人不一样。

在同行业，或是不同工作人之中，有许多人自己并不喜欢所做的工作，而且呈现的态度是：我身不由已，我别无选择，我得过且过。

每次当Fresh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可以感受到她身上的独立气息。她有着女孩身上少有的坚韧和执着，以及对于自己内心所求的改变和勇气。

我打趣她：“一开始你死活不去当老师，最后还是从了。”

“呐，不一样。”Fresh嘴角上扬，有一种“就知道你这么说”的表情。

“如果说‘从’，那还是不情愿的，但是这次是我尝试后的选择。我尝试了外贸，不适合，那就换一种，尝试了老师，适合，就留下来。不去尝试，永远不会知道。”

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没开始教前，我的确认为，老师教得好坏与否没有客观评价标准，但是从教以后，好坏就在心中，上过一堂课，学生学没学到东西，精神状态如何，不都是反映这节课的质量吗？”

“一开始我也没什么经验，跑去旁听别的老师的课，去听网上公开课，才慢慢摸索出一些讲课的门道。”

“在这个过程当中的成长，是可以感受到的。就像你去爬山，不用测海拔，站到高处时，看到的风景当然不一样。”

“现在你还可以按照自己摸索出来的方法去教别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怎样上课。”我补充道。

“没错。”她点头：“我在这个工作当中是自由的，我有选择的能力。通过选择机构，我获得时间和地点的可控性；通过选择学生，我获得教学上更大的共鸣。”

看着她说这番话时，眼中充满着星光和力量。我知道，压力如山的外贸生活，并没有消磨掉她对自由的追求。

做了一年兼职老师后，Fresh终于成为了一名自由职业者。所谓的自由，就是她不受限于任何组织，她按自己的时间和方式教课。

后来，就时常看到她在朋友圈里，发她录的西语电台节目、和学生的趣事、给喜欢的电影配音。这个曾经总是很沉默的姑娘的脸上的笑容一次比一次多。

在前不久，我问她，现在的生活和做外贸的生活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她说：“最大的不同，其实不是钱的多少的不同，也不是工作性质，而是在于有没有自主权，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生活的幸福指数高不高。”

“你有没有试过焦急地赶路，却被困在挤满人的公交车上，而向前一看，这架公交车又被困在一条全是车的路上？我选择走绿道，可能慢一些，但是我不着急，走得舒坦。”

我有同感地点头，但也提醒她：“不担心太安逸吗？”她沉吟一会，靠向椅背，长抒一口气，说道：

“会啊，处处是诱惑。不过，我觉得在我们的人生中，最好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些你能有勇气去选择和改变的时候，而不是逃避的时候。当发现了困境而能做到不受困，是需要知道一个追求的方向，支撑着你脱困，然后往那里去探索，而不是停下来休息。”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想起前段时间，好友婷婷推荐给我的一本叫《就要一场绚丽突围：30岁后去留学》，这本书的作者范海涛在书中说：

“人生最大的乐趣，无非是勇敢尝试、勇于突围，勇于主动选择不去过一种食之无味的生活。”

选择之后又如何呢？我追问：“那你探索的方向是什么？”

她从包里拿出一摞书：“短期来看，当然是把教学做得精益求精，基础理论要补扎实，也要扩展其他业务；长期来看，要把生活过好，和朋友有更紧密的联系，对世界有更丰富的体验。”

就这样，Fresh第二次对于自己未来生活做出了选择，跟第一次一样，自然也没有像电视剧或是励志故事那样充满激情。

我无法断定她现在的生活，是否是她一生要进行下去的状态，更不能保证，她可以就此一生都能享受于当下的快乐和成就感。

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随着时代的变迁，即使Fresh又要改变跑道，我也可以肯定，她所走的每一步路，都将是她自主选择的结果，而非外力的逼迫。

她的世界，将是一片自由的空气。

在《就要一场绚丽突围：30岁后去留学》书的最后，范海涛说：

“30岁之前，我经常因为害怕时光流逝而殚精竭虑，我害怕年老，害怕流光容易把人抛，怕一切抢夺我年轻的爱恨情仇。”

“30岁后去美国，忽然有一天，我竟然再也无惧时光的流逝。因为，我生命中的这段旅程给了我无比美好的体验，更赋予了我感知未来的能力。”

“我知道，所有这些经验，将贯穿我今后人生的每一天。我的思维更加开阔，我的行动范围，将是这个世界。这是一种自由，这是一种脚踏实地、仰望星空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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