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用手机、电脑一个多月后，再连接得上信号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竟茫然地对着它们，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

适应了没有铺天盖地的信息的日子，再接触到这个次元只觉得大部分信息除了打扰清净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因此，成苒并不认同网瘾和手机控是不治之症，它们容易戒除得很。只要找到了别的乐子，人照样能活得很开心。

在手机、电脑发明之前的漫长历史里，人们不也走过来了么？

这段时间，家里为成莜、成梧升学的事情盘旋着低气压。成苒在山村里几次用白一家的座机和家里通电话，都是寥寥数语就挂断了——双方话都不多。

这会儿到了昆明，确认入住的宾馆可以随意打电话，成苒便打了回去，得知成莜已经拿到了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成梧也考上了市重点中学。

尽管电话可以随意打，但是成苒已经不知道该继续和家里说什么了。只好简单地汇报了下行程、见闻，就挂了电话。

简洁，也成了通话习惯。只除了——

“这是我们住的房间电话，全国任意打，你不用挂断再打过来。”在纳兰风吟惯性挂断再回拨之前，成苒率先说明。

“噢，我都习惯了。”纳兰风吟笑道，“你们住哪里？”

成苒看着座机旁的厚重硬壳本，念道：“翠湖西路Ｘ号Ｙ宾馆，离省图书馆很近的。”

“那我订同一家宾馆好了，我大约在下午四点到。你今天还有什么行程？”

成苒沉吟了声，道：“下午在宾馆休息，或者自行安排。六点凌学姐的家人请吃饭。老师说她先在宾馆连接电脑登录省图官网查书。明天开始去图书馆抄资料——听说古籍扫描和拍照都死贵死贵的。”

纳兰风吟温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晚上如果没别的事儿我们就去翠湖玩！”

成苒讶然道：“你不累么？”

纳兰风吟轻笑道：“还好，刚在车上睡了一觉。春城湖光山色，你也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我带你去看看。”

“大晚上的看什么？”

“夜景啊！翠湖又叫‘九龙池’，湖边垂柳依依，湖里荷花飘香，亭台楼阁精致玲珑，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都看过了还看……”成苒揪着枕头，纯棉的枕套被揪出缕缕褶皱。

“这不是还有人没有看过么！”纳兰风吟笑道。

“那也不用大晚上去吧？”成苒抚平枕套上的褶皱。

纳兰风吟蛊惑的声线传来：“夜景也很美的。”

话落，两人沉默着，听着对方轻浅的呼吸声。

直到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戛然而止，成苒才如梦方醒，道：“学姐洗好澡了，我也该洗洗睡了。”

“嗯，好好休息！”

成苒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嘀咕道：“每次都这样……”

浴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来。

“学妹，我洗好了。”

回到宾馆就迫不及待地去洗澡的蓝晴语走了出来，玲珑有致的身体被纯白的浴巾包裹着，同色的毛巾包住长发，手里提着她赶圩时买的背篓，里头是她换下的脏衣服。

“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浑身上下脏得很，真不好受，你也去洗洗啊！”

“好。”成苒走到茶几边，打开行李箱，拿出换洗衣服。

蓝晴语站在穿衣镜前，用毛巾擦着头发：“我们房间的电话可以免费打国内长途吧？”

“嗯，我问过前台了。”成苒抱起衣服就要进浴室去。

“那好！”蓝晴语道，“哦，对了。你有衣服要洗么？吃午饭回来的路上，我看到附近有一家洗衣店，你要是有要洗的，我顺道一起拿去洗了。你知道我不擅长洗衣服，偏偏在村子里干活穿的衣服又脏得很，这会儿要全部重洗才行。”

成苒摇头失笑：“我没几件衣服要洗的，你拿你的去洗就好。”

蓝晴语往背篓里塞衣服：“顺便而已嘛，快拿来。我们这个房间也晒不了衣服，得拿到天台上去晒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成苒把箱子里几件不好在宾馆洗晒的外套递给蓝晴语。

蓝晴语接过衣服，上下打量了成苒一遍，道：“你身上这套也要洗吧？你去换下来，我一并拿去洗了。”

成苒走进浴室：“好，谢谢学姐！”

蓝晴语抬头笑笑：“客气什么！”

成苒把衣服交给蓝晴语就进去洗澡了。

等成苒用吹风机吹干头发走出浴室，正好碰到蓝晴语从外头刷卡进门来，手里还提着一大袋东西。

成苒敬佩道：“学姐你好神速！”

蓝晴语把大袋子往茶几上一放，从里头拿出还剩半瓶的可乐，拧开一口气喝了，才回答道：“洗衣店不远，晚上才能去拿。我见头发没干，就在外头逛了一会儿，正好把它甩干。这里阳光挺厉害啊！嘴唇很干。你喝可乐吗？”

说着，蓝晴语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瓶可乐给成苒。

“谢谢！我们附近有超市？”成苒接过来，可乐还是冰凉冰凉的。

刚洗完澡，又吹了那么久的头发，成苒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于是拧开来灌了一大口可乐，嘴里顿时被二氧化碳气泡刺激得发麻，只好囫囵吞下，气泡也蹦跳着滑下去了，成苒张口吸气。

蓝晴语见状，笑道：“你慢点，要打嗝的。我们离超市不远，不过我不是在超市买的。刚才散步到翠湖，在路边一个小店买的。一个多月没喝，可把我给馋坏了！”

成苒抚着似有气泡要冲出来的胸膛，道：“学姐那么爱喝可乐啊？”

“嗯。”蓝晴语把空瓶子扔到垃圾桶里，笑道，“尽管知道多喝对健康不好，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过，我只喝有气泡的可乐。”

成苒莞尔道：“可惜村子里没有冰箱，不然表叔跑了那么多次昆明，可以请他回家的时候给带几瓶的。”

蓝晴语坐在茶几边翻着大袋子里的东西，居然是成苒她们寝室里那几个宅女桌上常设的那几种零食。

蓝晴语闻言抬头笑道：“我有想过，不过，我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太好。我和小冰来自城里，大家平时就总担心我们不习惯对我们格外照顾。如果我们不入乡随俗，大家吃什么就跟着吃什么，会令老师和村里人不安的。”

“再说了，村子里也有很多很好喝的东西，像蘑菇汤、酸汤之类的，我也该偶尔换换口味。”蓝晴语洒然笑着，把撕开了口的薯片递到成苒面前，讨好道，“你可别把我去买零食的事情告诉老师他们啊！”

成苒拿了一片薯片出来，晃了晃，顽皮地眨了眨眼，道：“好，我接受‘收买’！”

蓝晴语笑逐颜开，咔呲咔呲地咬着薯片，指着大袋子道：“这里还有凤爪、小鱼、雪饼什么的，你喜欢吃就自己拿！”

成苒摇摇头，拿抽纸来擦手，道：“我还很饱，看来学姐午饭没吃饱啊！”

蓝晴语笑道：“坐车一路吃过来，到了昆明还吃了一大碗过桥米线，哪好意思说没吃饱？不过，你不知道吗？女生有两个胃的，一个装正餐，一个装零食。”

成苒点头笑道：“我们寝室那几个也这样说。”

蓝晴语吃完了薯片，又拆了一包辣条来吃，见成苒洗了手在整理床铺，也不再勉强，自顾自地放开了吃：“你一会儿想出去走走么？”

成苒整理很了自己的床铺，坐在床边道：“我想先睡一会儿，六点凌学姐家请吃饭么，到时候再出去。”

蓝晴语沉吟了声，道：“我有个同学是昆明的，她约了我一起玩，还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来着。”

成苒笑道：“我就不掺和学姐的私人聚会啦，你去吧！”

蓝晴语站起身，往门口走去，道：“那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反锁好门再睡觉。刚才你就没反锁。集合的时候，我们在大厅见吧！”

“好！”成苒把蓝晴语送到门口，“学姐注意安全。有什么给我打电话！”

蓝晴语道：“好的。四个小时而已，我们就在附近逛逛，不会走远的。再见！”

成苒挥挥手，道：“再见！”

送走了蓝晴语，成苒倒头就睡，两个小时后才醒了。自从到云南以后，成苒就再也没有午休过，能睡着是因为一路奔波太累了，加上吃撑了犯困。

这个宾馆隔音效果挺好，成苒睁开眼睛，只觉得周遭安静得出奇。

没有了小白玉咿呀的说话声，或者哭闹声，成苒一时半会儿有些不适应。

睡太久了，虽然意识已经清醒了过来，但四肢酸软得根本不想动。

于是成苒就睁着眼睛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然而，成苒没能放空多久。

放在床头小桌上的诺基亚刺耳的铃声响起。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听到这铃声，成苒被吓了一跳，伸手拿过手机，不自然地开口道：“您好！”

“小苒，还没睡醒？”纳兰风吟疑惑地问道。

“没……”成苒清了清嗓音，道，“醒了，只是赖在床上而已。”

纳兰风吟笑道：“声音还带着困意呢！不是起不来床了吧？”

成苒被激得突地坐起身来：“并没有。”

纳兰风吟大笑道：“那就好！我到啦！是我去你房间，还是你来我房间？”

成苒闻言双颊通红，啐了一声，道：“学长你去了趟泸沽湖，越发开放了哈。”

纳兰风吟大声地笑着，道：“小丫头在想什么呢？我只是问见面的地方，可没说干别的。你房间里不是还有你学姐么？”

成苒恨声道：“世界那么大，去哪里见面都比在房间见面妥当。”

纳兰风吟笑意不减，道：“好好好！你起来穿好衣服。我们在二楼餐厅见，行了吧？”

“我不饿啊！”成苒道，“我一会儿就得出门去赴宴了呢！”

“外头还很晒呢，难不成你想出去？”纳兰风吟不为所动：“我饿了，你陪我吃点，行？”

成苒正要答应，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就你一个人么？”

“不，”纳兰风吟一本正经地陈述道，“还有我爸妈、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堂弟堂妹。”

成苒皱眉道：“这么多人陪着还不够？我去干嘛？”

“见家长啊！”纳兰风吟闷声笑道。

成苒听着纳兰风吟的低笑声，郁闷地把玩着被单。

纳兰风吟笑道：“放心啦！他们都在房间里休息，就我一个人！”

成苒狐疑道：“真的？”

纳兰风吟大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小呢？当然是真的，我不会勉强你去做你不敢做的事。”

“谁说我不敢了……”

“不逗你了，我在餐厅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