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注定是不平常的一晚。

天色蒙蒙亮，七八辆警车就已经把天使堂门口团团围住。各种执勤人员进出走动，杨云淞站在天使堂的庭院中，手里拿着唐毅的手机，面容萧瑟。

“没想到，天使堂存在的真正目的，居然是这个。”

叹完之后，杨云淞又对唐毅训斥道：“说了让你等我！擅自行动，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给你爸一个交代？”

“我也是怕他毁掉证据。”唐毅假装无奈，赶紧转移话题：“杨叔，关于我爸的事，我想知道更多的真相。”

“真相就是交通意外，我们搜集了很多的证据，人证、物证都有，但没有任何一个证据能指明这是一场谋杀，所以只能是交通意外。”杨云淞道。

“但是陈美丽……”

“我知道，陈美丽给你说是谋杀对吧。陈美丽现在都精神都不正常了，法律也不会相信一个精神病说的话的。除非，她有证据。”杨云淞看了一眼唐毅，忽的不说话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生活，平安长大，这才是你爸想看到的。”

听到杨云淞也这么说，唐毅心中的疑虑放下了几分，也许是真的意外吧，杨叔作为警察，他的话应该比陈美丽可信。

“杨叔，你和陈美丽……”

“不用说了。”杨云淞摆摆手：“那都是我们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到如今我也早已看开，如果谁要对你不利，不管他是谁，我第一个站出来！”

“嗯，谢谢杨叔。”唐毅低声。

“不过我是没想到，天使堂的事，江立也参与其中。看了，我得去找他好好聊聊了。”杨云淞幽幽叹道。

“江叔，会怎么处理？”

“如果他真的是共犯的话，至少几年的刑事责任，是跑不掉的。”

“老大，我们已经把这里封锁了，具体证据慢慢搜查，先把人带回警局吧。”一位刑警道。

“走吧。”杨云淞摆摆手，正准备走，抬头看到刘娟安抚着一众孩子，对那刑警道：“这件事不是普通的案件，你留下来，安顿一下这些孩子吧。天使堂不能住了，先找一下本市其他孤儿院，联系接收一下。”

“好的老大。”那人回答。

“你和我走吧，这段时间先去我那里住。”杨云淞对唐毅说。

唐毅点点头，看向刘娟，刘娟也已经从警察那里得到了一些基本的信息，对唐毅道：“小毅，孩子们我会照顾的，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嗯。”唐毅重重点头：“刘姨，刘奇的事，你节哀。”

刘娟点点头，别过脸忍住泪水。

“我们走吧。”杨云淞先往警车走去。唐毅慢慢跟在后面，经过押送余秋白的警车时，他停了下来，看向余秋白。余秋白也通过敞开的车窗看着他，忽然一笑：“小毅啊，你还记不记得，师大已经荒废的老校区里，你小时候最爱荡秋千的那棵树？”

唐毅一怔：“记得。”

余秋白点点头：“老师走后，我的心结已经解开，这么多年我身居暗处，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有今天也不意外。但是对你，我还是有几分抱歉，你想知道的真相就在老校区那棵树下，去吧，所有秘密的源头都在那里。”

“你什么意思？什么真相？”唐毅把住车窗。

“你找到了自然就会知道，找不到，那也是天意，我不会再多说了。”余秋白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看到余秋白闭上双眼，唐毅知道他不会再说，站在车边眉头紧皱起来。

“走吧。”副驾的警察道。

押送余秋白的警车开走，唐毅紧皱的眉头忽然放松，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定，他快步跑上杨云淞的车，车门嘭的一关。

“杨叔，我想先去一个地方。”他看向杨云淞的目光，炯炯有神。

半个小时后，杨云淞的车子开到了师大早已荒废的老校区，这片校区兴建于战争年代，因为楼房过于残破，又发生过地震倒塌过一次，所以师大才决定另外新建校区，这里也慢慢荒废下来。

可能是因为城市发展的重心不在这里，周围的居民也陆陆续续迁走，所以国土局也没有在这里进行重新开发，任由这片地荒废着。

铁栅栏式的大门还坚守着岗位，拦住了这一对不速之客。杨云淞下车看了下，皱着眉头道：“这铁门锁着，车开不进去，把车停在这里，我们走进去。”

两人从大门旁边的矮墙上翻了过去，杨云淞拍拍手上衣服上的灰，询问道：“你的意思是，天使堂还有证据，可能在这里？”

“是的，余秋白说事情的真相在这里，我想他应该指的就是天使堂。不过，也有可能……”唐毅抿了下嘴：“我的直觉告诉我，也有可能跟我爸有关。”

“去看看吧。”杨云淞拍拍他肩膀。

老校区本来就不大，在楼房背后有一个烧水的锅炉房，锅炉房门口是一棵巨大的梧桐树。这梧桐树少说也有百来年岁数了，巨大的树干如钢铁般有力，以前有师大的老师在这里绑了两根绳子，串起一块木板，就这样撑起了很多老师大人的童年回忆。

唐毅记忆中的秋千都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久，木板的边缘都已包浆。但当他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时，只有梧桐树上还残留的一截破绳，证明着他的回忆。

“这棵树，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样子。”杨云淞抚摸着树皮，回忆那些年来这里找两位发小的情景。只是如今，一位已阴阳两隔，另一位，却也不知如何面对。

“杨叔，我们找找这附近吧，看看有什么发现。”

“好。”

两人在周围观察起来，这里年久失修，又经历过地震，锅炉房已经塌了一半。杨云淞作为刑侦老手，对于现场侦查很有一套，很快就让他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小毅，你过来，我教你看一下。”杨云淞摆手让唐毅过来，然后指着面前的一堆破砖烂瓦，道：“这里已经荒废许久，锅炉房更是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倒塌。按理来讲，像这种早年盖房用的红砖，断掉的横截面，应该早已被风雨腐蚀，呈现出青黑色。但是这里有五六块红砖的横截面，都呈现出暗红色。也就是说断裂时间应该不会很久，我估摸着不会超过半年。”

“土地也是一样的道理，这种荒地，没有人的干预，荒草早就长起来了。你看周围其他地方，草都有二三十厘米高。但是这一小块的草，居然只有不到十厘米。”

“这些都是很细小的东西，平常我们可能注意不到，但是作为现场侦查，一丝一毫的异样，都要引起我们的重视。所以我判断，这里可能有什么线索存在。我们先把这片乱石搬开看看吧。”

说着，杨云淞就动手搬起砖头来，余光瞥到唐毅没有动，奇怪道：“怎么了？”

“这就是警察吗？”唐毅脸色有了一丝丝的钦佩和好奇。

“刑警是警察的一个警种，而刑侦技巧，也只是刑警需要会的一小部分能力，专业能力那么多，没有一个警察敢说自己精通所有技能。怎么，对警察感兴趣了？”

“嗯，以前我以为警察就是要到处奔跑抓人，我觉得好累，所以不想多了解。如果警察还有这么有趣的技能的话，我真的有兴趣。”

“有兴趣就好好学习，将来考警校，去更大的世界发挥作用。”杨云淞笑道：“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我们先把这里处理一下。”

“嗯。”

两人埋头把这片区域的砖头扔出去，露出了底下的泥土。可以看到，泥土赫然有被翻开又被填上过的痕迹。

“看来这里确实可能有线索。”杨云淞点点头，从旁边折断一根树枝，对着这片区域挖了起来。想来余秋白当初也没把线索埋的太深，两人很快就翻出一个小巧的保险柜，保险柜差不多有二十厘米宽、二十五厘米长的样子，上面是转动式的三个旋钮，每个旋钮都可以转到对应的0-9十个数里的一个，看来应该是个三位密码。

“居然还有密码。”杨云淞撇嘴：“余秋白这到底想干什么？算了，拿回局里直接问他吧。”

“我想先试一下，余秋白说我想知道的真相就在这里，我猜想，密码也一定和真相有关。”

杨云淞看着唐毅坚定的眼神，知道多说无益，道：“通常这种保险柜输错三次密码就会被锁死，只能用机械钥匙打开。以防万一我们拿不到钥匙，我允许你试两次。不行的话，我就直接去问余秋白，我有的是办法让他说出来，就是麻烦些。”

“好。”唐毅小心翼翼的转动起密码，他先试了617，又试了928，都没对，他的眉头顿时紧皱了下来。

“617,928？为什么会试这两个数字？”杨云淞问。

“6月17日，天使堂成立，9月28日，是师大心理系行为研究组成立的日子。我以为他说的真相会跟天使堂或者行为研究组有关，看来……”

“看来，我们得回去直接问他了。”杨云淞伸手拿保险柜。

“看来，只有可能是那个了。”唐毅头一抬，目光如炬，盯着杨云淞。

杨云淞感觉到唐毅的手非常坚定的把着保险柜，他道：“你还想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

杨云淞双手抱在胸口，沉吟了一下：“也罢，你试吧，不行我回去问他钥匙的下落。”

“我觉得这次不会错了！”唐毅沉声道。他小心翼翼的转动旋钮，直到旋钮停在8、0、6三个数字上，他深呼吸一口，用力转动开关。

咔哒。

一声机械机关的轻响，两人面色都是一变。不同的是，杨云淞的面色是惊讶，而唐毅的面色，则是变得森寒。

“806，这个数字好熟悉，是什么数字……”杨云淞敲敲脑壳。

“是我爸的忌日。”唐毅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