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市广播电视台,已经有些年的历史了,在夜灯的照映下,与人们一贯所想象的那种灯火辉煌的大楼的样子完全不同,太寒酸了,仅有几扇窗,透着柔白的灯光,一切的景象并没有显得突兀或者格格不入,这条街,或者更准确的说,这条巷子,都很恰当的浸在夜色里。
这是条老街,这是个老房子,这里是泰州市广播电视台的旧址,这条街上的居民大概也没有人不知道,从五年前,这里就只是泰州广播台了,电视台在现代看来如此光鲜靓丽的存在自然不会再窝在这条无人问津的小巷子里,或许在新的电视台里的老人还记得吧,这条巷子也是有名字,春晖路,是啊,多俗气的名字。曾经的市中心,如今是老城偏僻的角落。
门口的路灯,大概是代表着门面,刚刚换过,这可能是这里唯一不属于以前的这里的物件儿吧。嗯,其实这么说不对。不属于这里的还有现在楼里的人。新人换旧人,旧收音机里的声音不可能一直就在这里,那,只存在过去,只在记忆里。不幸的是,连带着现在的人们也大概忘了,仲夏夜里,小铁盒带来的感动,现在好多人喜欢叫他们DJ,不知道的是,他们还是喜欢被称作主持人。DJ?太轻浮了。
王馨,她喜欢称呼自己为“活在过去的人”,她这样解释,自己最喜欢的是过去的人,过去的物,过去的念头。不正是因为明天肯定回来到,而过去却始终难保留吗?
一袭长裙,蔚蓝色,凉高跟,小脚玲珑,细眉杏眼,不是很高,却让人看着很舒服,别人的评价,大抵就是“漂亮”二字吧。很像那种十年前走过来的人,老照片里富贵人家的孩子。王馨就这么静静的倚着灯杆,顶着鼻梁上厚厚的眼镜,看着泰州广播台的生锈的铁门,这门一开就嘎吱嘎吱的响。
她在等人,谁都看的出来,她眼神里的望眼欲穿,表现得太过明显。
她是在等人,不过找人的不是那双含语的眼睛,而是遮在头发下的耳朵,很漂亮,但她不喜欢给别人看,很早以前,她的耳朵“怀孕”了。
灯光突然跳了跳,似是对这样的安静不满,短暂的“噼啪”声让心思集中的人儿惊醒,这处大门已经关上许久,兴许是没有人出来了吧。
王馨不安的绞着手指,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暗自嘀咕:难道已经被调走了?踌躇了一小会儿,也不过于纠结,还是直接找个人问的好。
门卫室的老人看起来精神有些不错,开着收音机,听着咿咿呀呀的黄梅戏,嘴里喝着小调儿,泰州的老人大都好这口,哪怕出了个举世闻名的梅兰芳也没能将黄梅戏替掉,怕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也能摆足身段,来上一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端的是悦耳动听。
“老大爷”似乎是没听见,王馨隔着窗又好了一遍,“老大爷!”
“小孩子家家的不会说话,大爷就大爷了,还老~大爷。”老人故意将老字拖长,挤着眉头表达自己的不满。
王馨不由得捂嘴偷乐,“对不起大爷,那个我想跟您打听个人,他是台里的。”
“嗯,说吧闺女,这台里可没有我不晓得的人,大爷我在这里也干了七八年了,台里,熟的很。”老人家心很热,一说到自己知晓的事,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
“我想问,台里有没有个叫子卿的电台主持人,对了,他的节目叫《十字路口》。”王馨有些急切的问道。
“子卿?没有”老人摇摇头,只是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似是曾经认识,老了,记性差了。
“没有?怎么会?”王馨有些意外,大抵猜到老人家记性不太好,“他黄梅戏唱的很好。”
“咳,我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你说的是周士卿那小子吧,对了对了,他的艺名就叫子卿。他的黄梅戏唱的是真好听。”老人家一脸尴尬。
“那他现在还在台里吗?”王馨暗自记下,原来他叫周士卿,但是个很有古风的名字。
“不在了,三年前就不在了。”老人喝了口茶,“但是个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了?怕是不好过吧。”
“他现在在哪儿?”敏锐的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王馨有些紧张。
“还能在哪儿,监狱呗,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想不开杀人了呢?”老人家啧啧惋惜。
“杀,杀人,怎么会?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王馨有些难以接受,“他,怎么会。”
“这是法院判的,这我老头子就不知道了。”
“大爷再见!”王馨有些失魂落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那样的声音,那样的人,会杀人。
身影拉长,巷子深处的黑暗一点点将人吞噬。
回到家,一个年长的侍者走上来,“小姐您回来啦,老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嗯”王馨有些疲倦的应了一声,“奥,对了,刘叔,麻烦你件事儿。”
“小姐吩咐”被叫做刘叔的侍者微微弯腰。
对这样的举动虽然不喜,但刘叔的性子却让她无可奈何,“刘叔,帮我查一个人在哪里,他是个犯人,杀人罪,叫周士卿。”
“好的小姐”,犯人?杀人罪?小姐找他干嘛?
“爸,找我什么事?”
“看你一直没回来,有点担心,你眼睛还没恢复,自己多注意。”
“我去见个朋友而已,我知道注意的。”
“朋友,男的?”
“唔,不是,我没见到他。”王馨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嗯,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