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无觅,只把青梅嗅

青梅,是她的乳名。我从没有想过,一个人的乳名竟可以那么好听!那年,刚步入九台师范校园,便遇见了那个戴着大眼镜的叫青梅的女孩,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开启了一段如诗如梦的相逢。

青梅长得瘦瘦高高的,不说话时文静得像一湾秋水,常环抱着一本书或日记本,从甬路的那端走来。素白的T恤衫,浅蓝色牛仔背带裤,像一枝素色的梅,行走在校园的风景中。然而,她若开口说话,定是连说带笑,再加上一个开朗活泼的我,两个话匣子定能抵得上百十来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年少的我们并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谁让我们有那么多开心的话题呢!

青梅是个诗意的女孩,我一直这样认为。因为她很擅长写文章吧!她的日记本很厚,硬皮的十六开本,记忆中也许是淡青色的吧。她的字很特别,有点倾斜,所有的竖画都很夸张,不,是洒脱,洋洋洒洒的就是一大篇子。为了和她的名字相配,我曾戏称自己是等了她十八年的竹马。可是,我毕竟不是男孩,竹马这名字于我也不很相宜。我给自己起了好几个笔名,直到现在也还是觉得不如她的“青梅”好听。她的文章经常在校广播站发表,有段时间,每到周三“文学杏坛春”或“文学星期四”,我们两个便相约去操场的草坪上,一边散步,一边听广播站广播的诗文。落日的余晖里,青涩的流年,青涩的模样,闲云淡淡,幽鸟啾啾,两个梳着蘑菇头的女生,背靠背依偎的那段记忆,不知青梅可还铭记?

青梅是个浪漫的女孩,校园里的流行,她几乎都走在前端。与她同窗的第一个冬天,一首小虎队的《同心圆》在校园里广为流传。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整个校园里一片银装素裹。可她真的如一枝傲雪的梅,专门爱捡没有痕迹的空白雪地上去走。那天是元旦吧,我们俩又开启了疯丫头模式,跑进了教室南面的小操场上,那里的雪还没有人去踩,于是我们两个一边高声唱着小虎队的《同心圆》,一边在雪地上踩出了一个同心圆的样子,一边还嘻嘻哈哈地笑闹着。夜幕降临了,教室里的灯都亮了,青梅和我成了雪地上两个灰色的剪影,一步一个脚印,将那个大大的同心圆刻在记忆深处。

青梅也是一个感情细腻的女孩,我一直疑心她的性格具有双面性,有时开心爽朗得无忧无虑,有时却又莫名地忧伤哭泣。那一天,也是一个傍晚,我们两个本来玩的好好的,疏风朗月,上一秒还笑语如歌,可是一转身,她竟跑进了屋里伏在桌上无声地哭起来。望着那副大眼镜后边不断滴落的泪水,我一时手足无措,疑心自己说错了什么。可不论我怎样追问,青梅都紧闭着嘴,一句话不说,弄得我直到今天也还莫名其妙。然而转一天,她又跟没事人一样。也许,这就是青梅。

师范四年,我和青梅做了三年半的同桌。她曾去我家做客,母亲用一个鹅蛋炒了饭待她,她也不嫌弃,怯怯地坐在炕沿一角。如今想来,我还是喜欢那个文静的青梅,静得像一幅丹青,素白的模样捧一份恬淡,若能再次相对,无言也好!

那些年放假,我和青梅常有书信往来,去年整理旧物,竟翻出几封当年的信笺来,于是,那些风轻云淡的日子又浮现在眼前。我把信笺拍了照发给青梅,感觉得出,她心底一样涌动着难言的情愫。毕业的这些年,同在一个城市,竟很少有了联系。我们都已各自成了家,青梅已为人妻、为人母,不用问,她应该可以把自己的日子打理得舒适安然。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这是李清照的词,每次读到最末一句,都会想起那个叫青梅的女孩,那些相聚的日子早已无觅,往事随年华流走,闲来只把青梅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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