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栋大厦出来,她喝了一口气泡水,柑橘味儿的,无糖。她正想着,这柑橘味儿,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6月12日下午三点多的太阳明晃晃的刺眼,也许是下了两周的暴雨,太阳像好多天未见的朋友一样新鲜。她沿着一条小路慢慢往前走,经过一处工地,现代的工地都是围墙围起来的,看不到里面的热火朝天,只听得轰隆轰隆的声响。工地门口,有一间小房子,小房子背朝着小路,只看到后墙上有一个脏旧的排气扇,哗啦啦地转着,一片爬墙虎的其中一支藤蔓刚好缠到了排气扇上,那条藤看起来很细很嫩,像所有新生的事物一样柔弱,可以它的力量竟然很大,绕着排气扇哗啦啦地旋转,惹得整片爬墙虎跟着一起抖动。
她站着看了一会儿,既惊讶于新生藤条的力量,又想起今天在群里跟几个男人聊到的男人对女人的固有评判以及女人对男人的依赖。不论男女,不独立的时候,就像藤条和排气扇,两个不同世界的物质,对于排风扇来说,依赖的藤条是拉扯它的阻力,对于藤条来说,依附着排气扇旋转是它的不安。
她继续向前走,工地上的围墙边有一排喷着水汽的水龙头,细小的水流被阳光瞬间蒸发,只剩下一团烟雾。左手边有一排大榕树,垂着长长的胡须,仿佛在向行人宣告它已经很多岁了,树下是共享单车停放处,这是个新时代的玩意儿,停在古老的榕树下面衬托得更新鲜了。她跟它们说你好,穿过马路,走向自己的车。周围的声音很嘈杂,天很蓝,还有架飞机驶过,她却好像可以听到棉絮落地的声音,她正想着是不是梦境或幻觉,一辆汽车踩了急刹,吱的一声巨响,排气筒冒出一串乌黑的尾气。
什么是现实,可见可摸可感的物质世界吗?什么又是时间?她这样想着上了车。自动播放的音响响起一首歌,这首歌是十多年前她经过一片麦田的时候第一次听过的,一瞬间她又想起那块麦田,旁边还有一个人,他们已经十多年未见了。
她关闭了导航,行驶在一条陌生的道路,红绿灯的时候,斑马线上会路过一些人,他们独自走着,或拉着手,或相拥着,她想,他们会知道物质世界的消亡吗?
整个下午,不,不能用具体的时间,她的车子,周围的事物,嘈杂的声音,明晃晃的阳光,以及她自己,都消失了,她笼罩在一种巨大的存在里,异常安静,异常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