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端午节
庞国义
农历丁酉年五月初五,我国一年一度的端阳节又到了。
生活在现代都市的人们,蜗居在火柴盒大小的封闭空间里,整日目睹的是钢筋水泥铸就的高楼大厦,耳闻的是刺耳嘈杂的车马声,演绎的是电视电脑手机,没有青山,没有绿水,那些传统节日与我们渐行渐远,越来越陌生。
记忆里常留有五十年代石桥铺那长长的街巷上,小家小户粽子飘香的情味——
老百姓家里再穷,日子再艰难,这过节是马虎不得的。大娘大嫂们在街沿边竖起一根根长凳,用翠绿的棕叶将白花花的糯米裹成一个个角儿尖尖的小粽子的情景时时在眼前再现。
多灵巧的手法啊,把几片翠绿的小小粽叶折叠成一个三尖角形状,塞进泡胀的糯米粒,下部搁放几粒染成红色的糯米,用筷子捅几下,有的还在中间搁上红枣、桂圆之类,用手指抹平上部,翻盖上粽叶,然后麻利地用一根棕条或丝绳将其捆牢,滴米不漏,一个个乖巧的绿色的粽子瞬间成型,在板凳上摇来晃去,直端端地勾引着我们的眼球,加速我们的唾线分泌,清口水涌动。
我们一群孩童,围在包粽子的现场,一边嬉戏打闹,一边唱着童谣:
白鹤白鹤扯长,飞到张家堰塘。不杀猪,不杀羊,杀个耗儿过端阳。
那时的石桥铺四周,很多都是水田和堰塘,脚杆老长的白鹤处处皆是,甚至还有白鹤林这样的地名,这才有入令随景的儿歌产生。
粽子在锅里要闷煮一两个小时才能起锅食用。我们想象着煮熟了的粽子清香味,想着白胖胖的粽肉再裹上一点白糖,那个香,那个甜,那个糯,由舌尖带入心扉,一身的舒畅、通泰、宜人啊!
粽子煮好起锅后,母亲不是要我们马上享用,而是剪下一截截绳子,提起几串粽子,笑活活的送李家赠张家,叫大家一齐尝鲜。同样,她也带回来各家各户包的粽子回来,让我们一块品尝五颜六色,风味各异的粽子,多么幸福温馨的时光,多么深重淳厚的街坊情谊啊,其乐也融融!
可是,这个千百年的传统节日落到今天,已经少了老百姓自家包粽子的风俗画面和情趣,就只剩下两件事情可以炫耀:
一是国家宣布放假,上班族可以回家休整,与家人团聚。
二是商家抓住商机,大力推销粽子,能赚几纹算几纹。那些惠而不费,充满情趣的端午细节,统统被遗忘——也许只有远离大都市的僻壤乡村还残留着若干传统的细节吧!
我羡慕古人那种多彩斑斓的过节方法,宋人孟元老著《东京梦华录》、吴自牧著《梦梁录》,就分别记载两宋时代过端午节的情形,很令我神往。吴自牧在《梦梁录》一书中,详细记载了杭州一带过端午节的民俗遗风:
“自初一日至端午日,家家买桃、柳、葵、榴、蒲叶、伏道、又并市茭、粽、五色水团、时果、五色瘟纸、当门供养,自隔夜及五更,沿门唱卖声,满街不绝。以艾与百草缚成天师,悬于门额上,或悬虎头白泽。或士宦等家以生硃于午时书‘五月五日天中节,赤口白舌尽消灭’之句。此日采百草或修制药品,以为辟瘟疾等用,藏之果有灵验。杭城人不论大小之家,焚烧午香一月,不知出何文典。其日正是葵榴斗艳,栀艾争香,角黍包金,菖蒲切玉,以酬佳景。不特富家巨室为然,虽贫乏之人,亦且对时行乐也。”
这美妙的万民同乐的民风习俗哟,带给我们无穷无尽的遐想:
春夏之际,风和日丽,草绿花红,江河碧波之上龙舟竞渡,如茵绿草地上踩百草,吃粽子,饮雄黄酒,戴长命缕,门上挂艾草、菖蒲,洗汤兰浴……先民们按照传说,举办各式各样丰富多彩的活动:可以纪念亡命汨罗江的爱国诗人屈原,可以纪念冤死之后化为涛神的伍子胥,可以纪念投江寻父的曹娥,可以祭出钟馗、张天师捉鬼;可以是女儿节,可以是诗人节,活动项目眼花缭乱,俨然一幅广阔无垠的人间娱乐图,文化内涵博大精深。
唐代诗人殷尧藩的七律《端午》写得好,道出了吾辈心声:
少年佳节倍多情,老去谁知感慨生。
不效艾符趋习俗,但祈蒲酒话升平。
鬓丝日日添白头,榴锦年年照眼明。
千载贤愚同瞬息,几人湮没几垂名。
不才兴至,和诗一首,献丑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