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纷飞的伏安城里,一个疯癫的老婆子徘徊在祥南街上,口中念念有词:“最后一个杯子……只剩最后一个杯子……”
她空洞的双眼望着地,没人在意她时不时瞟向的地方——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出入的三十号。
一个月前。
秋风凛冽,带进了几片飘飞的落叶。
龚望合关上了门,一手拿着一个布袋,一手掸掸自己的长衫,摘下头上的帽子。
妻子商澜走过来熟络地替他将帽子和围巾都挂好,“老周的后事办得怎么样了?”
龚望合叹了口气,疲惫道:“都办得差不多了,他的遗物都拿回来了,过两天刘先生会来取。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我还担心……”
“望合回来啦?”商澜的话还未说完,厨房里的话已经传了出来。
龚望合拍拍妻子的肩膀,向厨房里的人回话道:“是啊妈,我回来了。”
“好嘞好嘞,饭马上就做好哩!”
龚望合对岳母应了声好,拿着布袋走进了书房。
商澜摆好了碗筷,母亲端着一大碗汤走出厨房,小心地放在桌上,“今天隔壁的邹太太去买鱼,说看着新鲜,给咱们也带了一条。澜澜不敢杀鱼,我早早地杀了,特意炖了鲫鱼汤,你们好好尝尝!”她望了望书房虚掩的门,转过头小声对商澜说:“望合今天不高兴啊?”
商澜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去敲了敲书房的门,叫丈夫吃晚饭。
饭桌上,商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我头先在里头炒菜,听见你们在门口说什么老周的后事,老周怎么啦?”
商澜抬头看了眼丈夫,龚望合愣了愣,答道:“老周他,没了。”
“嘣——”
三人都吓了一跳。
“哎呀你们看我真是的,真是年纪大了,连个碗都端不住了!”商母有些慌张地拿起跌落的碗,清理洒在桌上的饭。
“妈你没事儿吧?”商澜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这老周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前段日子去学校的路上遇上了车祸,来不及送到医院就没了。”商澜抢在丈夫前面回答了母亲。
龚望合继续低头吃饭,没有接话。
三人无言地吃完了饭。龚望合又一头扎进了书房,商澜在厨房帮母亲洗碗。
“怎么就没了呢……”商母擦拭着台面,仍失魂落魄地念念有词。
商澜将洗干净的碗碟摆放整齐,“妈,怎么啦,妈?”
她听见商澜的话,“啊?”谁知手一挥,碰落了身旁的一套茶具。
“嘭——”
瓷器碎裂的声音让她真正回过神来,连忙去捡碎片。商澜见状也蹲下身子去拾。
“我真是老糊涂了……”
三个杯子碎了一个。
商澜拿来笤帚扫了扫,感叹道:“这套茶具四个茶杯,上回老周来咱们家的时候打碎了一个,现在又碎了一个,只剩两个了。”
这套茶具在商澜的父亲还在的时候就有了,对母亲来说意义非凡。父亲在她刚满周岁时就失踪了,这么多年音信全无。从前的老物件只剩下这套茶具让母亲睹物思人,纯白的瓷器支离破碎,像她小时的家庭。
商母“是啊是啊”地应了两声,心慌得厉害,就说自己不太舒服,回房去休息了。
夜深了,紧闭门窗的书房里,龚望合看着打开的布袋。里面是几件旧衣衫,一封没有收件人的信和一只红绳铃铛。龚望合想,这封信应该是老周生前接到的最后一项任务,或者是他想传递的消息,只是直到他死,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可里面只只是一篇普通的文章,还夹了一张挖了小洞的白纸。
红绳铃铛十分陈旧,已经褪色,应该是多年前的东西了。
房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
商澜和龚望合虽然是夫妻,但她知道丈夫的身份,虽然明面上是大学教师,实则是地下工作者,所以也习惯了进他的书房前先敲门。
商澜进门后看见桌上的东西,“在看老周的东西?”她走到丈夫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