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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慕容妖女
风过,吹散一地肃杀;
光至,点亮一片天地。
风问:你何苦燃烧自己?
光说:看不惯少年受气。
迷竹林倒了一半的自在阁中,钟离晟缓缓睁开双眼。还未等眼睛适应光的挤入,浑身如散架般的疼痛就又他“哎呦”一声又晕了过去。
趴在钟离晟榻旁的语棋,被钟离晟的声音吵醒,刚想惊呼起来招众人入屋,可还没吐出半个字又被钟离晟的样子吓了回去。
只见钟离晟身体扭曲,两眼翻白,隐含泪光,甚至身体还有点轻微抽搐,额头也隐有汗珠冒出。哪里有什么醒来的样子,看起来分明像是急着要去会阎王了。
语棋大急,慌忙去扯挂在床头的粗布想为钟离晟擦拭额头的汗珠,顿了顿又缩回了手,转而去拿身后正在煮着的药壶,却不料被药壶烫了手,又啊地一声缩回了手。
“别折腾了,这小子是醒来又痛晕了。”慵懒的声音从旁边的竹椅上传来。
“方爷爷,你在这里呀?”语棋用手捏着耳根降温,转过头去看向此刻正用笠帽盖着脸半躺在竹椅上昏昏欲睡的蓑衣老者,“方爷爷你说少爷他醒了?”
“刚刚不是醒了么?不过刚醒来又被痛晕过去了。”所以老者拿来笠帽看向语画,“我说白家丫头,你都在这小子身边守了几天了,快去歇会吧,这小子命硬着,小时候掉粪坑都没淹死,不会有事的。”
“谁说我掉粪坑了?哎呦,哎呦,这丑八怪老太婆出手也太狠了,一点也不懂得怜俊惜帅!”刚晕过去的钟离晟又突然醒了过来,坐直了身子刚欲开口训斥这口无遮拦的臭老头,又被痛得一阵龇牙咧嘴。
“蟋蟀?少爷哪有蟋蟀?”语棋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是蟋蟀,小孩子听不懂别瞎问。”钟离晟没好气地道,“老头,语画那丫头有消息么?”
“哪有什么消息!那个丑八怪老太婆也不见了,估计是回她哪里的毒窝去了!”一说到语画,语棋就是气得直跺脚,紧接着又是一阵的哀伤和愁苦,“少爷,我们是不是救不回妹妹了?”
一想到这五毒老妪的手段,语画肯定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钟离晟原本因疼痛皱起的眉头蹙地更紧了:“语画在我手里被这老太婆掳了去,也不知道要怎么跟白家交代。”
“人生虚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喜怒哀伤,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事在人为,而天不受人为,小友不必过于自责。”悠悠的老者声音从门外传来,随之走进一位青衣老者和一个青衫幼童,来者正是青老怪和小宋。
“前辈,可知哪里能寻到这五毒仙子?”见青老怪进屋,钟离晟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么?你还想一个人去闯她老巢?你我二人联手都不敌,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斗得过她么?”青老怪一听此言,脸色微嗔,“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让你去白白送死。”
“那我也不能丢下语画不管!”钟离晟话语刚一出口,又觉得青老怪说的有理,默默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此次伤得不轻,先在此好好休息一番吧,也别急着想那些有的没的。”见钟离晟并无大碍,青老怪似乎不想多说,丢下此言便出了门去。
方才走到一半的宋儿,见青老怪折返出屋,看看语棋的俏脸又看看青老怪的背影,纠结一阵后一跺脚留了下来,一本正经道:“语棋姐姐,你也别难过,那老巫婆虽然厉害,但是我们人多啊!再说了,我们打不过还耗不过么,老仙说了,三十六计,耗为上,躲为中,拼为下。这老巫婆看着都是快要老死的人了,只要我们等她死了,自然能救回语画姐姐了,到时候,青儿就可以和两个漂亮姐姐在一起了!”满脸稚气的小脸上满是憧憬。
“小孩子瞎出什么馊主意呢!”语棋被宋儿一说,阴霾的脸顿时浮上了一丝阳光,“我们让钟离少爷好好歇歇吧。”说着一把拎起宋儿出了门去。
“哈哈,语棋姐姐,痒!哈哈。”宋儿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二人显然又闹到了一处去。
钟离晟紧皱的眉毛舒展了一下,他甩了甩头,将那丑陋老妪的脸从脑海里驱赶出去,又重新闭上了眼。
这是一片夕阳下的漠地,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一身黑衣的少年手持黑刀,紧闭双眼,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个动作:刀自左下方起,上撩,横劈,回收至腰间,瞬刺,带起一道道劲风。
“晟儿,不要急于求成,心境最重要!”一名黑衣中年人走了过来,将少年前刺的黑刀往右边拨了三寸。
“父亲,夙府楼拿走的究竟是什么?”少年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眼神却飘向这个眉眼间与他十分相似的中年人。
“晟儿,你为何总是耿耿于怀这身外之物?”中年人摸了摸少年的头,“江湖纷争,永无宁日,重宝出世,自然明争暗夺。既然夙府楼拿了去,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父亲,终有一日,我会将我们钟离家的东西拿回来!”少年收到,眼神坚毅地向中间人道。
“你应该学学你姐姐,看事情就比你淡。”
“姐姐就是听你和娘说的,要看淡,所以几年都未曾回家了!”说起姐姐,少年脸色一变,嗔怪道。
“你姐姐是自己不想回来了,哈哈哈。”中年人的大手一把拍在少年的背上,“你娘熬了汤,晟儿,我们回去吧。”
……
几日来,钟离晟的伤势基本已痊愈,只是每次闭眼,他总想起少时习刀场景,那天不久后,父亲便失踪了。
“少主,差不多该走了吧?”蓑衣方老头一边擦拭着钟离晟的双刀,一边慢慢悠悠地说。
“是该走了,在这里也耽搁好几日了。”钟离晟缓缓睁开双眼,“老头,去趟白家吧,怎么样都要给白家说清楚。”
“你就不怕你丈母娘劈了你?”方老头不好气地说道。
“劈就劈了吧,怎么说都是在我手上弄丢的。”钟离晟打了个冷颤,“不是,啥丈母娘?你这老头,狗嘴里吐不出一句正经话!”
“哦?小友这是要走了?”说话间,青老怪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酒葫芦,“来来来,喝几杯再走不迟。”
说罢,就看见语画和宋儿搬了张竹几和几把竹椅跟了进来。
“方爷爷,你也来喝点吧,老仙这酒可香着呢!”宋儿又半拉半扯地把蓑衣方老头按在了竹椅之上。
“宋儿,去弄几个下酒小菜,再多拎几壶来!”青老怪给三个杯子满上了清酒,捉起一杯一饮而尽,“今日我们非喝个一醉方休!”
宋儿应了一声,便转身向厨房跑去。
“小友,此行带上那宋儿吧,这孩子无亲无故,跟着我待在此处也不是办法。”
“前辈,那五毒老妪已走,你还要继续待在这里?”
许久无话,青老怪只是默默地一个人喝酒。
几杯酒下肚,青老怪顿了顿说道:“我答应了在这等……”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手里端着几个盘子的宋儿的闯入打断了,“老仙,油焖笋、炒扁豆、番茄炒鸡蛋,都是宋儿的拿手菜!下酒最是合适!”宋儿一边将三个盘子放到竹几上,一边喋喋不休地吹着牛,“老仙,酒喝完了吗?我这就去拿。”说着又跑出了屋。
“前辈,你方才说你要等谁?”见宋儿跑了出去,钟离晟又忍不住地问道。
“没什么,年轻时候的一些荒谬承诺罢了。来继续喝,尝尝宋儿的手艺!”青老怪摇了摇头,似乎不想提往事,猛地又灌入一杯。
钟离晟感觉好奇,却也没再多问,三人继续喝酒。屋里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宋儿忙着倒酒送菜,嘴上还抱怨着:“老仙你真是,光喝酒也不吃菜。”
青老怪只是笑,也不回话,只是指了指桌上的菜,示意钟离晟动筷子。钟离晟夹起一筷子油焖笋送到嘴里,嚼了嚼,赞叹道:“好!这是哪家厨子?”
“哼,不是哪家厨子,就是我宋儿!”宋儿得意洋洋地说,又把炒扁豆推到钟离晟面前,“尝尝这个,也是宋儿特制的!”
钟离晟尝了一口,也是赞不绝口,“好!真是美味!”
几人就这么吃着、喝着,再也没有提青老怪的那个承诺。
临行前,宋儿哭得稀里哗啦,他觉得是青老怪不要他了,鼻涕眼泪蹭了大熊猫一脸。可是一想这一路,都有语棋姐姐陪同,又忽然开心得笑了起来,还说要给语棋姐姐做好多好吃的。
而青老怪,只是交代了几句宋儿不要惹麻烦之类的话语后,再也没有提任何话题。钟离晟知道,他还要在此等一个人,可能他已经等了几十年了,可能还会再等几十年,可能永远也等不到了,就像他的父亲。
四人一路西行无话,他们决定先去一趟白家堡,再绕道南下。
悠悠走在去往白家堡还算宽阔的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中间还夹杂着车轮慌乱的碾压声。
不一会儿,一位黑衣少女骑着一匹黑色大马从四人身边掠过,黑色大马身后,还拖着一辆板车,板车之上,赫然放着一口乌黑的,棺材!
少女身后,跟着五六匹快马,此刻正刀剑出鞘地杀将过来,嘴里喊着:“拦住那个妖女!”
“慕容姐姐!”看见黑衣少女,语棋忽然大叫起来。
少女闻声拉住了那匹黑色大马,回过头看向四人:“语棋?你在此处作甚?这三位是?”说话间,身后几人眼看就追了上来,此刻距离近了,钟离晟看的真切了些。
几人为首的是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后面跟着一个和尚,两个灰衣人和一个锦衣大汉。
见几人追来,黑衣少女抛下一句:“语棋,此刻姐姐有事,方悔亭处再叙!”便一扬马鞭又窜了出去。身后的棺材随着马匹的飞驰,竟稳稳当当地没有丝毫跳动。
随着众人飞驰而过,一路扬起了一阵漫天的黄沙。
“语棋,这黑衣少女是何人?为何拉了口棺材?”众人远去,钟离晟向语画问道。
“你说慕容姐姐?慕容姐姐可是位奇女子呢!”语棋满脸崇拜,“至于那口棺材,语棋也是不知道啊。少爷,等我们到了方悔亭你自己问她吧!”
“装神弄鬼,这么多人追她,不会有事吧?”钟离晟又问道。
“放心吧,慕容姐姐本事大着呢!少爷,我们加快脚程吧,我也好久没见慕容姐姐了。”说罢,语棋牵起宋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奇女子?”钟离晟喃喃自语一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