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最有艺术天分的皇帝,宋徽宗不仅自己能写会画,搞起书画收藏和鉴定来,同样6到飞起。
宋徽宗的几个字、几枚印,通常都会成为书画鉴定的重要依据。如果碰巧这件作品没有留下作者款识,那基本上可以宋徽宗说啥就是啥了。
可你知道吗,在鉴定界混得风生水起的宋徽宗同学,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砸了宋徽宗金字招牌的,就是下面这幅画。
从卷末那行熟悉的瘦金体可以看出,宋徽宗认为这幅《文苑图》是唐代画家韩滉的作品。但萃花去故宫博物院官网上瞅了一眼,关于《文苑图》的介绍却是这样滴。
简直红果果的打脸啊有没有。周文矩可是五代南唐的宫廷画家,离韩滉所在的中唐差了将近200年呢!
不过萃花关心的可不是赵佶同学的脸疼不疼,而是曾经将宋徽宗的意见作为鉴定风向标的学术界,怎么忽然开始打宋徽宗的脸了?有证据没有?
经过萃花多方查证,发现学术界果然是掌握了“石锤”的!
证据一,戴这种帽子是想谋反吗?
《文苑图》描绘的是一幅文人聚会的场景,画面中央是一棵古松,4名身穿袍服的文士有的倚松远望凝想,有的并坐展卷推敲、有的持笔托腮沉思,动作神态各不相同。
但机智如萃花,一眼就看到了他们最显著的共同点——人手一顶黑帽子(幞头)。千万不要觉得萃花的关注点很奇怪,因为我们要找的第一个有力证据,可就是这些幞头。
幞头就是我们常说的“乌纱帽”的原型,是古代男子用来包裹头部的大黑布纱罗软巾。
幞头的式样一直在变化中,且不同类型的幞头使用也有非常严格的规定。
像《文苑图》中出现的硬脚(幞头后面的两根带子叫脚)幞头,唐朝时可是皇帝专用的,其他人要是戴这种幞头,相当于向全世界宣告,我要造反啦。
“幞头,一谓之四脚……唐制,唯人主得用硬脚。晚唐方镇擅命,始僭用硬脚”——北宋沈括《梦溪笔谈》。
而韩滉除了画家之外,还是中唐时期的名臣,官至宰相。他要敢画一幅《文苑图》出来,估计第二天就得被皇帝拖出去砍头。
证据二,周文矩防伪标志抖啊抖
虽然证明了《文苑图》并非韩滉的作品,但天下画家那么多,凭什么断定它就是周文矩画的呢?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让我们先来看一下萃花曾经给大家介绍过的,周文矩的代表作《重屏会棋图》。
火眼金睛的大家有发现两幅画最大的相同点在哪里了吗?
没错,答案就是衣服,《文苑图》和《重屏会棋图》中衣服的褶子都多到能逼死强迫症,而且连这些褶子的长相,都像复制黏贴过来的。
为了形象的表现出这些褶皱,两幅画都运用了很多细劲而弯曲波折的线条。
古人总结,国画中表现人物衣纹的描线方法有十八种,称为“十八描”。上面提到的用线方法,因为需要颤动着行笔,被形象地称为“战(通颤)笔描”。
据传“战笔描”由周文矩根据南唐后主李煜的“金错书”而独创,《宣和画谱》中对此亦有记载:“周文矩,金陵句容人也……善画,行笔瘦硬战掣”。
so,把“战笔描”运用得这么6的《文苑图》, 极有可能出自周文矩之手(不能排除后世有人学“战笔描”的可能性对不对)。
看到这里,有朋友可能忍不住要问了,说好的证明《文苑图》的作者就是周文矩呢,这才是“极有可能”呀!别着急,我们还有第三个证据!
证据三,《琉璃堂人物图》
在大洋彼岸的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收藏有一幅《琉璃堂人物图》,卷首表明作者为周文矩。
萃花去翻了一下宋徽宗编写的《宣和画谱》,发现周文矩还真画过这幅画。不过根据书画鉴定大家徐邦达的观点,大都会博物馆这幅《琉璃堂人物图》绘画水准略差、人物神韵欠缺,应该是后人的仿作。
但仿作也已经足够我们看明白一件事了,那就是《琉璃堂人物图》后半段跟《文苑图》一毛一样,明显就是一幅画。
至此,《文苑图》为周文矩的作品已经确认无疑,但它到底是真迹,还是像大洋彼岸的“兄弟”一样也是后人仿作呢?对此,萃花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
《文苑图》右下角钤有一枚“集贤院御画印”的墨印,证明这幅画曾经被南唐后主李煜收藏过,其诞生时间不会晚于五代,极有可能为周文矩真迹,但同时也不能排除为同时代高手临仿本的可能。
无论是真迹还是摹本,我们能够确定的是宋徽宗不仅搞错了作者,连画的名字都给人家篡改了。
最后给大家送上一个徐邦达先生的脑洞。宋徽宗在《文苑图》上题字是在1107年(卷末有标明丁亥御札),而《宣和画谱》的编写是从12年之后的1119年开始。
很有可能,宋徽宗在此期间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犯的错误,在编《宣和画谱》时把作者和名字都悄悄地改了回来。
只留下原画上的题字,平白给了我们一次打脸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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