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即将被吞噬,余下一片昏暗。
墨凉知道,要救,便不能婆婆妈妈拖延下去。不然对自己而言非常不利。
“你的意思,你是要造反?”
要么不肯声,要么出言便犀利的坑蒙了宁百魏。
造?造反?什么意思?自己什么时候说要造反了?
“不出声?那便是默认了?”
宁百魏一急,却又不知道怎么辩解,指着楼梯上那小小的身影,一时间竟被呛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你你你⋯⋯你那里来的臭小子,满嘴胡言!”
“我可没长胡子,怎么胡言。”
“⋯⋯”
“天子脚下,莫非王土。是龙是虎,都必须趴着!更何况现在还在帝皇眼底的南禁城,禁止任何没有御令的人动刀动剑,杀伐血腥。你若没存了这心思,又是谁给你的狗蛋在帝王城里放肆!”
说的清淡缓慢,不急不躁,却句句犀利,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亚感,让已有二十出头的,混迹官场,嚣张惯的宁百魏吓得一阵哆嗦。
这是谁家的小子,敢这般对他?难道是皇后⋯⋯不!不对!皇后那些支持者,大部分自己都认得,没见过谁家有这般厉害的小子!难道是谁家远方亲戚前来投靠?却又不晓得自己威名,才敢这般?
想来想去,宁百魏就是想不通这个突然冒出来和自己做对的小娃娃到底是谁家孩子!不过,现在不管是谁,这一堆说自己造反的言论一旦坐实,那可不是自己掉脑袋的小事!
“小公子说的对,天子脚下谁敢不从?更何况这是英明神武的帝王眼下。我宁百魏只是文臣不是武将,又怎么会如此鲁莽?即使吃了雄心豹子胆,本人也不敢真的在此闹出人命。”宁百魏的眼珠滴溜溜的转,脑海不断的想着怎么化解,而后找机会为自己出了这样的祸害。“不过小惩大诫一下,不想却被小公子你误会了去。惭愧!惭愧!”
“呜呜⋯⋯好可怕呀娘亲!那个丑伯伯要杀了我和哥哥!呜哇~~”
墨凉和宁百魏斗智斗勇,妙紫琴也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局势发展。刚刚自己和哥哥差点被伤到,手中的针药也已经丢出去了。只是因为突然有人出现救下自己,所以伤了敌人也差点伤了自己恩人。因此,看着那依旧被对自己的,只留下帅气背影的恩人,妙紫音心底又是崇拜又是气愤!
都怪这个丑伯伯!!可还没等她想出怎么“回报”宁百魏的“好意”,眼前的对招似乎开始有了反转?!
不不不!!!她可不能就这么放过这个可恶的丑伯伯!!
小嘴一扁,一双乌黑大眼顿时噙着水花,随后抱着自家娘亲开始哭诉,眼中的泪花也随之噼里啪啦的掉!
妙紫琴这一出不单单吓到了宁百魏,更让墨凉心中有些反感。如果不是想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当初那个她,自己也不至于多管闲事。看着渐黑的天空,墨凉眼中渐渐有了不耐。
“咳咳,这其实只是个误会,本人并没想⋯⋯”眼看就要翻身,这该死的女童一哭,顿时让宁百魏又趴回原地了。
“杀意明显,怎么可能只是玩笑?”看着妹妹眼睛的暗示,妙紫黎深知她又开始顽皮了。偷偷看向母亲的面色,见其面色如常,带着些许清淡的笑意,想是不会介意。“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丑伯伯是当官的,却也不能因此杀我兄妹!母亲,我要报官!”
报官?
闻言,周围的人均是摇头。宁百魏背后的人岂是那些官差能够奈何得了?就算是刑部大臣看到宁百魏也要礼让几分,又怎么会去得罪?
“小黎乖!那个丑伯伯是要造反的人,本事可大了,岂是些官差能够奈何得了的?”
一旁默默吃饭的老伯,见两个孩子玩的兴起,谷主也没有反对。他摸着下巴仅有的几根胡须,摇头晃脑,一片哀戚。
“哇啊啊~药伯,那怎么办?琴儿这是要死了吗?”
“琴儿不哭,哥哥保护你!”
宁百魏的脸随着妙紫琴两兄妹一唱一和,彻底黑的跟平底锅一般。恨不得立马掐死这两个小家伙,可是却又不能动手,必然就坐实了那造反得罪名了!
“不过,我们可以告御状!让英明神武的皇上为我们做主!”
如果说,之前妙紫黎要告官,宁百魏其实一点也不怕。花点钱财也就搞定了!可后面药伯说的话,却让他那张平底锅般的黑脸彻底白如纸张!这要是真告到皇上面前,那真的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既然各位要告御状,断情,他们就交给你,安全护送他们。相信是非曲直,皇上定会有个结论,不会冤枉百姓,更何况是位大臣?相信这位大人也不会做那杀人灭口的行径。”
天已黑,痛楚再次来袭。墨凉猛的背过身,没让他们看到这一刻自己忽然苍白的容颜。强装无事,镇定的吩咐下去。她,不能再呆下去了!不管是不是她⋯⋯
“在下有些不适,就先不陪各位了!”
宁百魏之前确实想过半路截杀,可墨凉此话一出,堵的他咬碎牙龈也没了办法!若说之前他只是讨厌妙紫黎兄妹两,那么现在他却是恨上了墨凉。
“既然大人要三间房,那我们就让出两间给这位大人好了!只是能否委屈这位公子的丫鬟跟我和闺女一起拼个房?”
眼看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妙紫音终于开口圆场了。
只见她静静的撇了那两个孩子一眼,起身对着楼梯间的身影微微一福。语气间略带无奈和商量,轻轻询问。
宁百魏看着忽然转身的妇人有些微愣,她已是人妇?怎会如此诱人?
“可以。”
不再多言,由着流年红着眼扶着自己离开了这场闹剧。至于最后到底告不告御状,这也和她无关了!她已是仁至义尽,不可能再多帮什么。想来自此后这个宁百魏应该也惦记上自己了!日后要小心些了。
屋内,饭菜早已凉了。墨凉也无心去吃,流年此刻也只是担心自己小姐的身体,哪还想要去吃饭?
一进门,墨凉几欲摊到在地。可却因为流年还在,也只能强忍着没有倒下,但踉跄的脚步已经出卖了她的现状。
流年自是知道自家小姐不愿自己留下,咬着唇,忍住即将溢出的泪花,小心的扶着墨凉躺下,盖好被子,这才慌忙离开。关上门的那一刻,几声哭声还是没忍住。
“姐姐,你怎么哭了?”妙紫音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就自己的人是刚刚那个气势十足的小公子的手下。本想着和哥哥一起来好好谢谢她,可是却看到她丫鬟在房门外哭?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慌忙擦去脸上的泪,流年这才应声。但浓浓的哭音却出卖了自己!可她又不能说为什么,只能转移话题,匆忙逃离。“那间就是我的房间,我今晚要守着我家小⋯⋯公子!你们就放心去睡吧!”
“没什么又为什么哭呀?”疑惑的看着流年逃离的背影,妙紫琴不解。没事为什么又要在门口守夜?不困吗?还是床太小了?
“因为她主子出事了。”看着流年刚刚消失的方向,妙紫黎的眼睛微眯。
“妹妹,我们进去看看,或许就知道了。”
“哥,这样好吗?母亲说过不能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是不可以随便进入别人房间的。”
“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恩人怎么了吗?”
“可,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快进去!”
床上,墨凉蜷缩着身子,身上覆盖着些许薄霜。嘴里死死的咬着床上的被角,努力抑制着即将溢出口的呻吟声。极冷与极热的冲撞,让她身上的薄汗最终成了薄霜,然后又化成汗水,最后又凝结成霜,如此反复。
妙紫黎和妙紫琴两人偷偷溜进房时,墨凉已经疼的意识有些模糊。她以为是流年没忍住担心又进来了,于是压着颤抖的音色,嘶吼了句。“出去!”
突然的吼声,着实下了做贼心虚的妙紫黎兄妹俩,立马僵住了身体。可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下句的两人,对视了一句,各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发现是他们⋯⋯
“哥,那个小公子是不是睡着了?怎么躲被子里呀?而且她在干嘛?一直抖抖抖,跟个筛子是的?”扯了扯妙紫黎的衣袖,妙紫音附在妙紫黎的耳畔轻生询问。
“我也不知道,去看看。”
妙紫黎摇了摇头,他怎么知道那个人在做什么?又不是人家的蛔虫!两人不再多说,轻手轻脚的靠了过去,直到看到那背对他们的墨凉,面上附着的寒霜。
“哥,他⋯⋯”
没多理会身旁的妹妹,妙紫黎直接快步走上去掀开了对方的被子,看着那蜷缩在一起人身上的寒霜,彻底呆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身上一寒,让墨凉重拾了几分意识。奋力睁开眼,却见两个陌生人在自己床前!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墨凉却只能无力的对他们两个怒吼。“滚!”
妙紫琴本就有些害怕,被墨凉一吼更是一惊,吓得直接躲到了妙紫黎身后。扯着自家哥哥的衣服,催促着他赶紧走。
“你去叫娘亲过来,她需要救治!”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看墨凉这样,妙紫黎也没有恼怒,只是镇定的分析了下自己能否应付。最终,他只能皱着眉让自己妹妹去求援。
看了看床上的小公子,又看了看自己哥哥,咬咬牙,转身就溜了。
见妹妹去求援,妙紫黎也没有闲着。只说了句“我会医术。”就不管不顾的拉起墨凉的手就把脉。
此刻她无力挣脱,也只能任由对方抓着自己的手腕。虽然知道对方是好意,但是她真的反感这个时候有人靠近,看到自己的脆弱!
只是,前一秒她还只是讨厌眼前这个男孩子,可后一秒却恨不得一脚踹飞这个流氓胚子。想也不想的,抓起想扯开自己胸衣的手,狠狠就是一口。
“嗯~”妙紫黎闷哼一声,却任由她发泄,手中却不停,直到看到她胸口上那一抹一红如鲜血,一黑如墨水的阴阳印记。脸色顿时一惊,脱口而出。“你中的是阴阳醉?”
妙紫黎早将自己母亲的毒记倒背如流,更是学会了。可是毒记中也有许多奇毒,绝毒还没有解药,而他娘亲这些年来也在研究解药的内容。阴阳醉就是其一!
“你是墨凉?凉丫头!”
妙紫音见女儿急急忙忙的跑来,话也没说几句,拉着自己就向着楼上跑。嘴里还念念叨叨的催着。“娘亲,快救场!”
原以为自己两个孩子又惹祸了,没想到推开门却听到屋内儿子的惊呼声。阴阳醉?难道⋯⋯
急急忙忙往屋里赶,看到墨凉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庞附着寒霜,被儿子扯开的衣领露出只有病发才会显现的阴阳印记。妙紫音终于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自己这要千里迢迢赶来要救的人!墨王府凉郡主,墨凉。
来不及多解释,更没时间跟自己责怪儿子的鲁莽和无理。连忙拿出自己藏在暗袋中的药,去除一颗,接过女儿已经倒好的茶水,喂她服下。
那一声凉丫头,才让愤怒并遭受折磨的痛楚的墨凉回过神,松开嘴。望着那张熟悉却陌生的脸,扯开了一抹惨然的笑,张了张嘴,却已无力说出话。你终于来了,是研制出解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