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The Rainbow
世代务农的Brangwen家的男人们,有种近乎原始的、带着动物本能的单纯感,但又不是纯肉体的,反倒充满了连当事人自己可能都描述不出的情感与精神需求。但说到细腻繁复,像有着自然灵性的那些情感,还是属于这本书里的女人们。
“She turned, and saw a great white moon looking at her over the hill. And her breast opened to it, she was cleaved like a transparent jewel to its light. She stood filled with the full moon, offering herself. Her two breasts opened to make way for it, her body opened wide like a quivering anemone, a soft, dilated invitation touched by the moon.”
9.《紫颜色》
“你读《圣经》的时候,没法不觉得上帝是白人。”在反应种族问题这一大前提下,这一本更会让你注意到的,是女性所面对的问题。一个弱势群体可以再向下一级划分,划出这一群体里的地位高低三六九等。他们当然不会是铁板一块,在其他群体里女性要面对的苦难,换到这一群体里只多不少。
这不是那种黑奴群像小说,反倒是女主人公自语式的书信集——大部分时间她是写给“亲爱的上帝”,直到她感到上帝的虚无聋瞎,于是她转而对着失散半生、不知生死的妹妹说下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部成长小说了。我有时候甚至有看《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里的日记那样的错觉——当然,只限于变聪明的那一半。
10. The Luminaries
中译《明》,在我的audible里积灰了快五年,终于听完了。值得二刷。鉴于作者一上来就把十几个人物“chua”地一股脑摆在读者面前,听有声书是个好主意——口音有时候要比人名好辨认。
这本书的结构挺神奇:章节的长度是递减的,每章的页数恰好是下一章的两倍(至少我记得当年新书宣传的时候是这样说的)。这种设计的缺点大概就是让故事显得不是很好“上手”,开头最长的两三章充满了新角色、新叙述角度和新的谜题,但这也是这个故事的乐趣之一,几乎有种推理小说的风味。
故事的背景设定在十九世纪澳洲淘金热高峰期,淘金的冒险和浪漫色彩,引来旧世界的各色人等。新世界是可以隐藏过去从零开始的地方,犯罪的成本也不同于另一个半球的人类社会。每章的引言都是一句星相学描述,整个故事也带有很浓厚的宿命论元素:12个故事的参与者,4000磅以各种形态存在过、被不同知情或不知情所有者经手的黄金,受害者和被害人的暧昧边界……
11.《我们一直住在城堡里》
雪莉杰克逊这个故事里的妹妹,有点让人想到森茉莉《甜蜜的房间》的女主角,不过森茉莉的那位更多是任性,“城堡”里的妹妹的行为,是种天性。
《城堡》已经超出了惊悚小说的范畴,几乎从头开始,到底谁是真凶这种问题,仿佛连这个故事插曲都算不上。灭门案的三个“幸存者”,选择把自己封闭在大宅子的安全范围内,养花种菜酿果酱。大门外的村庄,是个恶意的世界。
姐姐将她一切无法言表的激情投射到细碎的家务杂事中;只有半数时间头脑清醒的叔叔沉迷于回顾凶案当晚的一切细节——谁坐在哪儿吃了多少糖,诸如此类;有女巫般灵性的妹妹是唯一出门采购的人,小镇居民的恶意铺面而来——“你们从来不请我们上门喝茶”、“吃她的糖你就死翘翘”——她在脑海中设想他们的死亡,尸体像死鸽子一样掉落一地。
一定是因为那个钉在树上的笔记本掉了下来,她的三字咒语也没能把那个“变化”挡在门外。寻宝人登堂入室,幽灵进了家门。
她的飞马没能把大家带去月球避难。幸好,女巫总有其他的法子。
12.《好人难寻》
即便是译本,作者的南方口音依然从字里行间透出来。天主教影响深厚的地方,不强调善恶道德似乎是不行的,但这似乎也是各种不道德的来源——大热的天,神父系得严实的领口,“上帝旨意”的压力,人们不是言不由衷,就是神经紧张到崩断。
这十个故事基本都以某种程度的暴力而终结,从出游全家老小被枪杀、智障女被新婚丈夫丢在路边小酒馆,到残疾女的木腿被骗走(犯人之前还骗过别的姑娘的眼睛——rocket是你么rocket),或是破坏了农村“平衡”的波兰难民劳工死在拖拉机轮下,死亡来得这样频繁,以至于三个故事之后你会开始期待下一个故事里死者的出现。
但死亡并不带来怜悯同情之类的感受。或许是因为他们到来得都太突然,都像太白天放的冷枪,像头骨、像金属撞击子弹的声音,像顿悟。
“流浪汉站在那里望着她,没有搭话。他转身面向落日,慢慢挥舞着那只完整的胳膊和另一只残缺的胳膊,比划出一大片天空,他的身形摆成了一个扭曲的十字。老妇人把胳膊抱在胸前紧盯着他,好像她是太阳的主人。女儿脑袋凑向前,也望着他,一双胖乎乎的手无措地垂于腕下。她一头略带粉色的金色长发,眼睛蓝得好似跟孔雀的脖子一个颜色。”
13.《虚舟》
“怪谈”风格的几个短篇。
虽是短篇,每个故事里的元素都相当丰富。童子神像有龙的真身,为妇人换头还能远距离孵卵;由一个缅铃引发的赌约,牵扯进了夜遇花妖、花魁始乱终弃,和一个突然逆转的非灵异结局;顺流而下的虚舟里坐着来历不明的番邦女子,放水时有诵经声传出,还会拐带走好看的少年;腐朽的未能下水的华丽大船里,由女子头发化成的五百年夙愿终结被一只螃蟹的双钳解开,其过程竟还有点庄周梦蝶的意味。
《聊斋》一样的故事,大概永远不会讲尽。
14.《同栖生活》
“パレード(parade)”,从简易字典的释义看来,跟英文原意好像相差不远,都是“阅兵式”、“盛装巡游”之类的,很有意思的潜台词——这四个人(后来变成五个人,其实来来往往的“非常驻者”还要再多那么一两个)的“同居”生活,还真的是既“盛装”(大家都知道自己在这个屋子里该扮演的“角色”)又像是场热闹的游
行——走在路上就莫名被拽进了某个松散又仿佛有目的地的队伍,然后因为好像也顺路,混在人群里也不是个坏主意,就这么一路跟着走了起来,虽然脑子的一部分还在画着问号:我在这儿做什么来着?
吉田修一的书倒是第一次看,不知道其他作品的文风如何,这本还挺典型日式“独白”风的。每个人的状态都是浑浑噩噩和颇有自知之明的混合式日常丧,意外地挺写实但并不让人有种被道破心机的负罪感。最后的反转其实没有那么“神来”,不过是个不错的结尾方式。
15. Circe
女性角度的希腊神话retold,从Circe(喀耳刻,古太阳神赫利俄斯之女)的第一人称视角描画了神、她的世界、她的岛,和她遇到过的男性生物们——父亲、英雄、儿子,或者三者皆是。
众多熟悉的希腊神话人物和故事都一一登场:普罗米修斯在鞭打下流出金色的血液,格劳科斯的背叛和斯库拉化作妖兽时的尖叫,带着尖牙利齿从帕西菲腹中被剖出的弥诺陶洛斯只不过是神们喜闻乐见的另一头怪物,戴达罗斯为circe打造的织布机在他久已不在人世之后传到了帕涅罗珀手中,伊阿宋终于如circe所遇见的那样在美狄亚烈火一样的爱情下另投他人怀抱、史诗英雄奥德修斯在与妻子团聚后过得仿佛PTSD患者,其实只不过是他本性的展现……
这种用新细节填补了古老史诗未提及的空白和设想英雄还乡之后对他周遭人士带来的后续影响的故事是翻新和使神话“现代化”的有趣方式,这本书的语言风格也很符合希腊神话背景的设定,那种神灵语境下的时间漫长感和对人类、人性置身其外的观察真是字面意义上的“上帝视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