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终将凋零
我唯一所希冀的,是全家人健健康康,平安喜乐。
这真的是世间最质朴简单的愿望。
上天拥有一双魔力之手,他把人生看做一部戏剧。外祖父的老年痴呆症越发明显了,终日不出房门,已经认不清来探望他的人是谁,记忆无限衰退,忘却了那些在他的生命中出现的人,子子孙孙,他都不记得了。
他是妈妈的爸爸,是个个子很高却腰背很弯的老人,在他尚清醒的时候,我们这些孩子去看他,每一次,他都会直起弯下的腰背,在我们步上台阶的时候眉开眼笑。我想,他一定是开心的,因为,忙碌的孩子们一直挂念着他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记不起来我了,不再记得每个人,但是却仍然笑着,不管看见谁,都笑着。
这个老人并未给我过深的疼爱,可是他总是会做好很多事情,让你不必去操心,这可能就是细水流年的温暖吧,而当他不能去做任何事情,只能待在被身体束缚的灵魂里,他却还在微笑着。
我们有那么深的血缘关系,当我每一次看见这个老人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封闭小屋躺着的身影,看到不再硬朗却仍旧坚持微笑的他,看到被剃光头发的头皮上银灰的斑点和嘴唇边几点胡须,心里都会涌出无限的悲切,是对现实的无奈,是心痛。
我到现在还记得的是,我走上外公家的台阶,大喊“姥姥”、“姥爷”,看见的是一个直起的背影和笑开的眉眼。
家里的人似乎都对他的老去做好了准备,每个人都是顺其自然的生活下去,没有人的生活因为这个痴呆的老人改变些什么。而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看着,看着他的老去,凋零。
-----2016.3.8日记
已经过去了半年,外公已经不在了,翻开之前的日记,真的难过。并不是所有的事都会圆满,正如并不是每一抹微笑都没有破绽。
我是整个家里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表哥,大姨,表弟,舅舅,爸爸妈妈,,除了在外上大学的我和读高三的表弟,所有的人都回去了。
只有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知道的那天是清晨,上午第二节是有课的,可是我还是贪恋床的温暖,在床上小眯,打开手机是大姨发过来的照片,所有人的全家福,唯独缺了外公。
大姨说:你外公去世了。
我在千里之外的上海哭成狗。
眼泪流进海里,惊不起一点波澜。于是海风呼啸,带走灰尘。
骗子,你说好要等我回去的。我十一就回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呢?就几天而已,你个大骗子,再也不要相信你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还记得我在临走的时候,替你洗完手之后,说了些什么吗?
我说:我十一就回来了,就一个月。
我还记得你笑的开心的模样,好像听得懂我在说回家。
是啊,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你不是说好吗?
要有多勇敢才能咽下苦痛继续前行。我是个小孩子,我不要这么难过,我们明明说好的。你快醒过来安慰我。
回家的时候,一切都如昨,去看外婆,外婆说:你外公不在了。说话的时候外婆是笑着的,可是我为什么在她的眼中看见了那么深的悲伤。
外公的疾病将这位老人磨的面目全非,子孙们只会在精神上以及经济上支撑着她别倒下,纵使外婆抱怨着痴呆症的外公种种不懂事的做法,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撑着,她受的是旧社会“出嫁从夫”的教育,她一直在照顾着外公。
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妈妈看着一堆土说:你上次来看外公的时候他还能跟你笑着说话,现在你只能看到一堆土了。
妈妈流着眼泪说:爸爸,我也来给你磕个头。
我流着眼泪说:外公,我回来了。我来看你了。
青山为伴,流水为曲,外公,你会开心的对吗?
我不怨你了。
无论在山间还是田野,你都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