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月初六,春节的氛围淡了些许。学业在身,我不得不踏上归乡旅程,结束与父亲在异地他乡的短暂团圆。
最为高效便捷的交通工具,当属高铁了。父亲开车将我送至高铁站,见着送行人员止步的字样,脚步徘徊在了进站口。我背着行囊,拖着红色拉杆箱,笨拙的步伐显得狼狈,徐步走进安检通道。
或许时尚清早,工作人员大都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三两下比划,算是进站了。当我满怀着归家喜悦的心情回首相望时,发现父亲仍然徘徊在进站口,目光直杵着我,从未游离。这个场景像极了朱自清《背影》里的情形,即便时过境迁,场景相异,周遭环境俨然不同,而且一个是背井离乡,一个是归乡心切。但这种种差异仍然脱离不开一种感情——父子别离中,父亲刚强外表中暗藏的柔情。
还记得朱父穿着硕大的马褂,拖着不见硬朗的躯体,翻过月台,在火车临发前买几个橘子,这个场景曾让我心头一紧。而此刻,我的父亲,身着着一件蓝色绒袄,夹紧躯干,仍然站在门口。他微笑着,看着我,双手摸索着想掏出烟盒与火机,但可能想到这里是禁烟场所,双手又搐地抽离。我向他不断的挥手,道别,他也挥着手,但仍矗立在那儿。
清早的站台冷冷清清,旅客稀稀疏疏,北来的寒风刮的凌烈,让人直跺脚。看着父亲难舍难离的模样,我仍不得不向他使劲挥手告别,叫他赶紧回去,别再送我了。他或许捕略到了我脸上些许不耐烦的神情,迟迟地转过身,走出了大门。
走了,终于要踏上归家的列车了!与其说是父亲送我,不如说是我送父亲了,毕竟在外漂泊的,是我年过四旬的父亲啊。
坐在了靠窗的位子,列车安稳地疾驰在山峦间。窗外迭起的山峦如走兽,游移的云雨化成飞禽,两相辉映,彼此追逐,可还是追不上疾驰的列车,消隐在了隧道的黑暗中。
列车快驶入江西境内,窗外的风景也换了副模样——山峦成了丘陵,丘陵成了山包,山包成了无边际的平原,也如我现在的心情——从激越、怅惘,到平静、淡泊。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景与心情,没有豁然开朗,略略柳暗花明。
久久挂念心头的,是我的父亲。
青春期的燥热,不经世事,使我不通人情世故,常与他争执,惹他生气,令他失望。有时恨得想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一觉过后却又后悔莫及。但还是说不出一句对不起,更别说临别时说再见了。
父子之间,微妙的感情很是难以捉摸:亲昵无间显得不太得当;生疏硬气又显得没有情谊。没有万全之法。
别君千里、万里,那山呀,也成了平原。眼前,大地无比广袤,慵散着张开宽阔臂膀;天也无比清澈,贴着大地,躺入怀间。天地仿佛从未如此接近,一如我与父之心,再无距离。
其实,天地一直相契,吾心从未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