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一个人被狗咬了,但狗死了

在中国南方的青山绿水间,一对儿外国年轻夫妇,正艰难行进在狭窄的小路上。下雨了,两个人各撑着一把伞坐在行李箱上,女的百无聊赖,用时髦考究的牛津鞋踩水玩儿。男的则一手撑伞,一手捧着一本书,正襟危坐。在等待挑夫们到来的这段时间里,两个人各做各的事儿,连眼神都没有交流过一次。附近山中干活的中国苦力,麻木的面庞上,此时却显出惊愕和不解的神情。显然他们对于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外国人,充满了好奇。

这是电影《面纱》的开头,那个男的叫瓦尔特,女的叫凯蒂,他们是结婚不到两年的夫妻。而此时,这个山清水秀的中国小城,却是一个霍乱横行、充满了死亡的危险之地。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在这个贫穷且充满瘟疫的中国小城,这两个年轻的外国人会有怎样的结局?这就是作者毛姆为我们讲述的故事。

毛姆是英国人,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在做牧师的伯父家长大。他上过教会学校,后来却取得了当医生的资格。但真正让毛姆名扬天下的则是他的写作才华。他写各种文体的作品,小说,散文,戏剧等等,在当时都广受好评。他的小说作品更是在一百多年后仍然在全世界流行,我们中国人最熟悉的是《月亮与六便士》,《人生的枷锁》,《刀锋》等,这部《面纱》,如果不是因为跟中国有关,可能中国读者不会太多。

毛姆的作品一般都没有特别宏大的主题,但是读者们都喜欢他写的故事。所以,他被称作20世纪最会讲故事的作家,而他自己则自嘲为“二流作家中的高手”。

《面纱》这个故事很简单,两个原本就三观不同的男女,因为偶然的机缘,各取所需,闪婚。婚后,女方出轨。

在毛姆的其他小说中,有很多以男人为主,比如《月亮与六便士》里的画家,《人生的枷锁》里的医生,《寻欢作乐》里的作家,都是男性。而且这几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完美的男人。毛姆用笔让他们与读者赤身相见。但是《面纱》里的主角,却是这个叫凯蒂的女人。

不知道凯蒂是不是毛姆欣赏的那种女人,起码她被写得有血有肉,有经历有成长,虽然曾经爱慕虚荣,却也敢于担当。

凯蒂是个漂亮女孩,为此一直被母亲寄予厚望,希望能钓到一个金龟婿。但熟悉了社交套路的凯蒂,没成想最后却成了个“剩女”。一抓到瓦尔特这根救命稻草,哪还顾得着细加思量,赶紧离开家才是正事。

电影的改编到后来已经偏离了原著的意图。看着爱德华·诺顿,想当然瓦尔特就该是这个样子。一个温文尔雅的理工男,富有爱心但绝不外露。面对出轨的妻子,他的做法其实很残酷。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依然认为,最后那句“死的却是狗”,就是在说他自己。他想报复凯蒂,把她带到瘟疫横行的地方。就像毛姆最先听到的那个《炼狱》的故事一样。

但也有人说,是瓦尔特无法放过自己。他太爱凯蒂,可凯蒂又缺点太多。尤其背叛让他无法忍受,只好把自己拖入死亡的境地。但是原著小说中那句“死的却是狗”,确凿无疑是瓦尔特在人世说的最后一句话。毛姆有时候很残酷,绝不像电影中那么温暖,凯蒂最后会爱上了瓦尔特。凯蒂可以理解他,可以佩服他,但却不会爱上他。


原著中凯蒂的父亲,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男人。可惜电影完全把他忽略了。这是个有点窝囊的男人,在家中一直扮演隐形人的角色。只为家人提供生活费用,却得不到任何尊重。因为,他一直无法满足妻子对他事业上的期待。

最后毛姆让这个男人得到了解脱。强势却无理的老婆死了,自己也得到了一直期待的事业岗位。这对凯蒂的母亲真是个绝大的讽刺。最后是女儿陪伴这个男人开始新的生活。

母亲终其一生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凯蒂原本是按照母亲的安排,准备自己的人生的。但每一代的女人都会不一样。凯蒂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凯蒂也希望自己的女儿,从一开始,就走和自己不一样的道路。毛姆在这本书里要讲的,不仅仅是一个女人的成长,而是一代又一代女性的独立和觉醒。

“面纱”一词,来源于雪莱的诗句:“别揭开那些华丽的面纱,它被人叫做生活。虽然它只是被随便涂抹的颜色,但那是人们愿意信以为真的东西。”

毛姆把世俗婚姻的幸福,当做覆盖在生活表面的面纱,人们会根据自己的想象和需要,在上面描画美丽的花纹。张爱玲说生活就像一袭爬满了虱子的华美袍子。这些人都太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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