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空间(1)

天渐渐黑了下来,离阳端坐在自家的屋檐底下,穿着一件白布汗衫,摇着一柄蒲扇,看到一群人正在下着象棋,于是踱步过去凑凑热闹,这时还是六月,暑气正浓,黄昏的黑渐渐压将下来,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里,看见对面房子里走出一个人来,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那人蓬头乱发,挡住了脸上的痕迹,已分不清他的年龄,好像是三十多岁,也好像四十多岁,也有可能五十多岁,身上还算穿的干净,他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注意着他,于是扭过头看到了离阳,短暂的凝视,脸上并无任何表情,一双漆黑的眼睛就像黑洞一般犹显得深邃,让人不敢直视。他带上门走了!

“叔,他谁呀?”

离阳摇摇蒲扇,回头一看是自家侄子离云,脱口嘀咕道:“他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知道?”

说罢便要过去看下象棋凑凑热闹,离云一把拉住他:“叔,你安慰安慰我!”

离阳再次回过头,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啦?”

“我……”离云低下头,看了看地下,忽而又抬起头来,道:“我失恋了!”

“失恋了?”离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随即他又自顾自的道:“小孩子真好,还有恋可失。”然后看着他眼,半笑着对他道:“这我可帮不了你,你知道我可从来不会安慰人!”

“对哦!”离云有些失落的道:“你都没谈过恋爱呢!”

“去去去,”离阳将他手甩开,不开心的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诶……诶,叔,我错了!”离云赶紧又拉住他胳膊。

离阳不耐的甩动着胳膊,不让他拉住:“去去去,别烦我,热不热,回家写作业去!”

“哦……好吧!”离云停了下来,低下头,看起来有些失望!

离阳快步向前,摇着蒲扇约走了十多步,轻轻一撇眼,却见离云没有跟过来。咦了一声,回过头,见他兀自呆在那里!

再回头瞧了瞧那群下着象棋的人,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然后朝着离云走过去,问道:“你真的很难过?”

离云嗯了一声。

“安慰我是安慰不了你的!”离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蹲下来,说道:“但是你还是可以跟我讲讲!因为你缺的不是一个安慰者,而是一个倾听者!”

离云再次抬起头来,暗淡的目光忽然变得明亮,随即又黯然无光。按理说,两辈人,多少存在着一些代沟,但是对于眼前这个叔,不知道为何,他却觉得的分外亲切,那些不方便与人言的悄悄话,他也都可肆无忌惮的跟他讲,不怕他听,也不怕他给人说出去,两人不像是叔侄,倒有些像兄弟!

“怎么回事,给叔讲讲!”离阳柔声道。

离云不觉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离阳将他轻轻抱住,夏日的暑气正浓,两人靠的这般近,人体的辐射更显得炙热,一行热泪再缓缓流出,火辣辣的,生疼。

“那个女孩,她明明对我那么好?有什么好吃的也分我一起吃,有什么悄悄话也和我讲,但是她今天忽然给我说她有男朋友!她怎么能有男朋友呢?”离云本来已经哭的差不多了。这下一说,情绪又上来了,眼泪哗的一下又下来了!

离阳倒是被他这句话逗的哭笑不得:“她为什么就不能有男朋友呢?”

“那她为什么要跟你说她有男朋友呢?”离阳问道。“我跟她说我喜欢她!然后她就告诉我说她有男朋友了嘛!然后一句话也跟我说,也不理我了!呜呜呜!”

“好啦,没事!你这叫恋爱缺失臆想症!”离阳感觉到背心湿透,于是用双手将他支起来,科普道:“你刚才说她对你非常好,所以才感觉喜欢她的,对吗?”离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说,好像是这么回事,也好像不是!

“也就是说,你并不是第一眼就喜欢她的对不对!”离云想了想,第一眼却是没觉得她如何的惊艳,不觉脱口道:“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么跟你说吧!世界上的任何事物包括人类都是以若干的化学元素组成的,对不对?那么人类的任何行为活动其实都是大大小小的化学反应!而所谓的恋爱也不过是一种叫荷尔蒙的东西的产生!每个人身体里都有产生这个东西的机制,而这种东西一般只有异性接触才会产生!你平时接触的异性比较少,所见所闻皆是她!没有其它异性的干扰,试问,她不触动你的荷尔蒙机制谁去触动呢?“”离阳也不管他听不听的懂,自顾说了一大堆。

“那也就是说这不是真正的爱情吗?”离云问道。

“在科学的世界里,无所谓真正不真正的爱情,连生命都是没有意义的!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一种叫荷尔蒙的化学物质的产生!”你说的真爱,大慨就是一个“荷尔蒙生产机制不强的人,一生也就一两个人令他分泌出这种物质!然后其他人就不能令他反应了!”离阳说着,看了看离云,叹道:“但是人类是在进化的,荷尔蒙的生产机制也会越来越强大,要想找到真爱,谈何容易呢?”

“叔,你懂的真多!”离云道。

离阳苦笑一声,喃喃的道:“那又有什么用呢?懂得越多,乐趣就越少,什么都不懂的人最快乐!”

“叔,你还没告诉我你为啥还没谈恋爱呢?”离云好奇的继续问道,却不像是开玩笑,而是带着关切的声音。

离阳摇摇头,看了看自家屋后的批把树,叹了一声。离云顺着他目光看去,心下已释然,口里喃喃的道:“家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植,今已亭亭如盖矣!”

离阳推开他,“大人的事小孩别问,现在没事了吧,没事回家写作业去!”说着扭过头,自去看他们下棋了!

离云撇撇嘴,哦了一声,正准备回屋去,但他的眼角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蓬头乱发的男人,这时手里似乎多了些东西,正缓步朝这边走来。

这个人,长的和爱因斯坦似的,我说咋那么眼熟呢!他忽然想起自己的一本物理教科书封面上的人物——爱因斯坦。

那人走的不快,也一点也没有着急赶路的意思。他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那人从离云眼前走过,脚步并没有停,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看样子也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却已现岁月的沧桑。唯一能引起人注意和好奇的,是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似乎能洞穿一切,使人不敢直视。

他手里拎着一些蔬菜和水果。原来他是出去买菜了,菜市场离这儿并不算远,有两条路通向那边,一条路就得经过这儿。这时袋子不知为何,却忽然掉了一边,里面的水果掉出几个来,其中正好有个苹果滚到离云的脚边,离云下意识的弯腰把那个苹果捡起来,过去递给他。

那人收拾好袋子,看了离云一眼,只淡淡的说了声谢谢,准备将水果接过。

“唉……那谁?干什么呢?”离云听着是叔离阳的声音,便朝着他那边看去。原来是冲着自己喊的,一边喊一边往这边走来:“小云,还不回去干啥呢?他谁呀?”

离阳已经看到他就是刚才出门那个人,蓬头乱发,不修边幅,想来多半不是什么好人。此刻远远看到侄子和他接触,不免就多嘴问了问。

那人并不侧头去看他,将那只准备去接苹果的手收回,将袋子捏到一起,抓着就朝着屋子走去。

没成想离阳并不罢休,一个箭步窜到他跟前,挡住去路。这下离阳看清了,眼前这个男人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那脸上的褶皱简直饱经世事沧桑,饱含山川大河,眉目之间似乎容纳了整个宇宙,只看一下似乎便能被吸进去。

离阳之前那副耀武扬威,趾高气扬的样子经他一看,一下就停住了,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人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淡淡的说了句:“跟我走吧!”

言语之间没有任何的语气,听来似在邀请,又仿佛有命令的意思,还带着些许恐吓。

离阳和离云竟然情不自禁的跟着他进了屋,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现叔侄两人置身在一个宽阔明亮的房间里,屋里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设备,除了那个带他们进来的奇奇怪怪的老头,还有两个青年男女,他们给他俩移过两张椅子,然后就各自忙去了!

“介绍一下!”那个怪老头开口道:“言冰海,你们可以叫我言博士,这两位是我的助手,艳坤,艳春!”简单的介绍,没有多余的修饰!

“言冰海?”离阳挠挠头,仿佛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然后若有所悟:“噢……你就是那个专门做人类行为研究的言……言博士?”

言冰海“嗯”了一声。

离阳和离云坐在那里,不知道他带他们俩来干啥,毕竟身处一个陌生环境,两人都变得有些拘束起来。

“我是发起人类行为研究的第一人,我今天请两位来是想请你们做我的实验者,不过我得先申明一下,我没有强迫你们的意思,实验纯粹要在你们自愿的前提下进行!”

“就是当小白鼠呗,那我们肯定不……”离阳愿意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离云扯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自己尚在人家的控制范围之下,此刻尚不知对方意图,还需得谨言慎行!

言冰海嘿嘿的干笑了几声,道:“没关系,不必拘束,也不必害怕,我没有害你们的意思,我是请你们来帮忙的!”

离阳和离云对望了一眼,离阳又准备道:“那……那……!”

言冰海又挤出一些笑容,没等他继续说下去,便道:“下面不妨先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人类行为研究学这门课。”

离阳于是没往下继续说,听他说来。

言冰海道:“早在宇宙诞生之初,世界上是没有任何生物的,没有生物,也就没有生命,但是地球上经过若干年以后,就有了生物,有了生命,有了意识!”他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人类行为研究就是研究生命是什么,意识又是什么,主导人类思想的是什么,控制人类行为的又是什么,可不可以改变,可不可以复制,人死后生命去了哪里,意识去了哪里……?”

“怎么?离冰阳离博士不想加入这个研究吗?”过了一会儿,言冰海才开口问道。

“啊,离冰阳?”离云看了看自己这位叔,他是离冰阳?离博士?”然后恍然大悟,想起叔刚才对自己所说的:“生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人类的一切行为活动都是高等化学反应的结果,包括爱情,也是一种叫荷尔蒙的化学物质产生的结果。”

“师兄!”离冰阳终于开口道:“不是我不想加入,只是这门学科是在是高深莫测,稍有不慎,对人类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据我所知,修建金字塔的那类高等物种就是从事这个研究而导致毁灭的,他们那时比我们现在更聪明,人类现在还没进化到那个水平!”

“所以你就放弃了?这始终是人类需要走出的一步呀,既然我们已经开头了……”言冰海着急的说道。

不过话却被离冰阳打断:“停,不是我们,是你自己!”

“对对对,是我,不是我们,但是我现在真的需要你的帮助!你是发起高等化学的第一人,除了你,没有人能帮到我!”言冰海恳请道。

“我不明白!”离冰阳激动的说道:“人类现在所掌握的科学技术,已经足够我们所有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甚至有的人从一出生就一辈子不需要工作,我们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险,我们为什么还要往科学的更深处挖掘?就算达到了那一步,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科学本身是没有利弊的啊,就像从远古时代从冷兵器到热兵器再到现代远程武器的发明,你觉得有什么意义吗?杀戮有意义吗?这是人类文明迟早要走的一步,否则就没法继续!作为科学家,我们只需做好我们的职业,至于怎么使用,就交给世人自己了!”言冰海发表自己的见解。

离冰阳不语。

现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离云终于开口了:“你们……你们刚才说的啥?我一句也没听懂!”

“没事,孩子!”言冰海说道,“我跟你叔都是局内人,开创这场科技文明的主角,还得你来担当啊!”

“你说啥?”离冰阳大声道:“这跟他有啥关系?你把他牵扯进来干啥?”

“老离,你别激动!”言冰海道。

“我能不激动嘛,我给你说,你把他牵扯进来我跟你没完?”离冰阳激动的说道,已俨然不是那个笑嘻嘻的大叔了!

“那你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况且他都已经知道这个事了,你是他叔,那么我也算他师伯,我还能害他吗?”言冰海也有些激动着道。

二人僵持在哪里,没多会儿,言冰海递过一瓶淡绿色饮料:“我们别吵了,先喝瓶水!”

离冰阳接过,拧开盖子准备喝,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大喝一声,狠狠的将它摔在地上,质问道:“这是什么?你给我说,喝了这个我会怎么样,是不是就乖乖听你的摆布了?”

言冰海被他吓了一跳:“你说啥,我能害你吗?你把我当啥人啦?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卑鄙吗?”

说着赶紧捡起那已经洒了一半的饮料,当着他面喝了一口。

“那你告诉我,这是啥玩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小到大就从来不喝饮料,今天你也不知道我们会来,你这里怎么会有饮料呢?”离冰阳依旧不松口。

言冰海无奈,道:“好吧,我承认,这不是普通的饮料,这是我最新研制的心情平复汽水,原理很简单:你不是说人类的一切思想行为活动都是人体身体里的高等化学反应产生的结果吗?那么生气、愤怒、悲伤等一切情绪也不例外,喝了这个汽水可以综合人体内的这类不健康的高等化学反应,从而达到平复心情的目的。我刚才不是看你生气了吗,不过给你平复一下心情!你是这方面的佼佼者,你若不信可以亲自检测一下,老离啊,我们是科学家,我们的工作不是为了害人的!”言冰海心平气和的解释到,仿佛是那汽水起了作用!

“你说的倒是没毛病,但谁知道你这汽水研制得是不是很成功呢,要是有啥你不知道的副作用呢?”离冰阳不屑的道。

“我都当着你的面喝了,你且还待怎样?”言冰海慢慢的说道,字里行间显然有些激动,但言语之间却甚是平和,听来颇有些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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