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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城记忆之六:追梦的日子
文/汪贵沿
五一大假,我从江南回到川西雍城什邡,与正明,徐骥,天云,国友等几位文友相聚一起,不是喝着坝坝茶,吃着串串香,就是打着小麻将,这种独有的小城文化,让人十分惬意。而且在这样的小城无论多晚,都会有夜宵可餐,它是成都的后花园,有着成都特有的夜生活,这和其它城市不一样,我们打完牌深夜还可以去吃羊肉米粉,烧烤,夜啤酒等。正明和国友都是我几十年的老朋友,一起打完牌散去的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多了,我到家正准备洗澡就寝,正明来电话让我再去夜宵,很多年没有这么放任自己了,由于是老朋友我只好开车赴会。
我们一边喝酒,一边感叹人生,从年轻潇洒的日子到两鬓华发的岁月,再到未来生活的安排,聊得非常痛快。
在酒桌上俩人如年轻人一样,势均力敌,各喝了半斤白酒后又整了两瓶啤酒。看着他们豪爽的样子,我自愧不如,更加感慨自己在外漂泊近三十年的流浪人生。如今我们都已经五十多岁,身体的健康变得尤为重要。然而,正明却总是笑着说:“生命的质量比数量更重要,活得开心快乐就行。”这句话让我陷入了深思,当然也赞同这种观点。
尤其是在觥筹交错的酒桌上。每当提及那些往昔岁月,仿佛回到了那些充满诗意和梦想的日子。其实,下酒的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酒桌上聊的话题。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那些一起追逐的梦想,都成为了我们这一代人心中最珍贵的记忆。记得那个时代,虽然物质匮乏,但我们的心中都怀揣着一个共同的梦想——那就是成为一个诗人。
回忆起多年以前对文学诗歌的追求和执着,更让我们想起了很多文学趣事。悲情时泪流满面,兴奋时情不自禁。可以提着酒瓶醉卧马路,让车辆绕道而行。可以站在桌上喝酒,一边喝一边朗诵北岛和顾城的诗歌。可以追着女孩跑几条街,给她朗诵自己的情诗,然后被女孩姐骂他是疯子。可以每晚站在女孩的楼下拉着小提琴,然后被女孩的父亲从窗口泼下洗脚水把全身湿透……特别是沙河老师来什邡讲课后,更出现了一大批疯狂的青年人,每天盼着邮递员的自行车铃声,或者报亭查阅报纸和书刊,看看自己的作品有没有刊登。那时发表作品成了我们唯一追求,爬着格子从县级刊物到市级、省级、以及国家级书刊,只要周末就会几个文友相约去拜访杂志社和报社的编辑老师,说实话那种神圣的殿堂,至今想起来都让人敬仰。
我和天云,国友经常会想起一个笑话。那时我们还年轻,对文学充满了热情和憧憬。我喜欢写小说和诗歌,经常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作品。而国友和天云则在雍城的一所乡镇中学教书。记得有一次,他们校长听说我是什邡人且周末会回家,便派他们二位老师去我家里拜访。
那时老婆刚怀孕,周末一大早就听见敲门声。我起来开门,迎面看见两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手里提着一大袋苹果和橙子。他们开口便问:“我们来拜访一下汪贵沿老师。”我说:“有什么事?”天云说:“我找你爸爸。”我说:“我就是。”他俩不相信地看着我:“怎么可能?看文笔老道应该是位老先生。”我笑了笑解释道:“其实是文章太老了。”当天我们去了百花饭店痛快地喝酒聊天谈文学,从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黎正明是个苹果诗人,很多人都知道,这是他的特色也是他曾经的职业。他在乡村务过农种过地,在中学当过代课老师。正明是从卖苹果开始写诗的,只要有诗友路过他的摊位,他会毫不吝啬的拿出一大堆削过的烂苹果来招待大家,算是礼尚往来了,都说正明很聪明,至少欠他一个人情,不得不请他喝酒吟诗。
因为喜欢缪斯,他早晚在摊位上读诗写诗,为了心中那份情怀,不辞辛苦在篷布内点灯夜读,读拜伦、泰戈尔、叶芝、艾略特等诗人的作品。他不甘生活的平庸,对未来充满希望,一定要写出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他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扬帆起航,踏上了人生新的征程。他的笔端流淌着如诗的墨水,一路飘洒,一路勤奋的写作,一直写到了海南团省委某杂志社,担任副总编辑一职。那段日子,他春风满面,生活充满了盎然生机。每当他回到故乡,总是受到热烈的欢迎,家中座无虚席,欢声笑语不断。
那时,我与正明的命运轨迹并不相同。我被父亲的工厂内部招聘,成为了一名省级企业的工人。相比起那些来自农村的文学爱好者,我的收入相对宽裕。尽管城市与农村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差距,但诗歌却像一条无形的纽带,将我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我们不分昼夜、不分地域、不分老少,只要有诗歌这样的共同语言,我们便能走到一起。正明常常幽默地称自己为一个农民诗人,还风趣地调侃我当年穿着红色衬衫、白色喇叭裤,烫着时髦的爆炸头,如果不是因为诗歌,我们恐怕很难走到一起。这就是诗歌的魅力所在,它的伟大超越了时空和身份的差异,将我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那时我和正明特别要好,还记得曾经搭公交车去红星路作家大院,冒昧的敲开了一位老师的家门,老师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们吃饭没有,我们说明来意,请老师对自己的作品给予指导,他说不急先吃饭,于是叫自己妻子给我们炒了两个菜,一起共进午餐,我们非常感动,因为我们与老师毕竟素未平生,如果是现在恐怕门都无法进去。
老师的谦和与热情,让我们倍感温暖。对我们这群什邡的作者问寒问暖,还鼓励我们要多看书学习,多读一些古书与国外名家的文学作品。饭后他戴起老花眼镜,仔细阅读我们的诗稿,拿起笔做批改,甚至错别字都帮我们更正,而且还给我们解读用法。后来我被单位借调到市文联工作,期间每期《德阳文艺》和《小作家》杂志,领导都会叫我给这位老师送去,请他指正。如今他虽已去世多年,每当想起他我都会十分敬仰,会情不自禁的赞美他高尚的人格魅力,毕竟有这样风骨的老先生不多。
这次拜访我们都很受益,一路上我们很开心,晚上乘坐最后一班公共汽车回家。那时公路条件很差,60公里的路程需要好几个小时,一路颠簸一路刹停,几乎很多人都在晕车途中昏昏入睡。贫穷的年代偷盗猖狂,车行至新都上来几个小偷,看见睡着的就开始陶包,很多人敢怒不敢言,怕小偷狗急跳墙动刀子。我当时似睡非睡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把我兜里的稿纸放了一地,我突然醒来马上警告他,他却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人啊,穿得体体面面,兜里钱都不装,全他妈没用的东西。我本想站起来和他干架,谁知他打开弹簧刀警告我不准跟进。这时我问正明为何不叫醒我,他说,反正你的诗他又不会要,再说我看你的钱都藏在袜子里的,他偷不着。看着他遇事冷静的样子,我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后来他去了海南,我们通了几次信,本想去那边和他一起闯海,他劝我不要去,我于是去了东北,再后来回家创业。多年以后,我去了江南,他被诏安回到了家乡从事宣传工作,再后来圆了初心成了专业作家,现在每逢节假日便会聚在一起,他说人生不易,生命有限,是好朋友能聚一次是一次,友谊万岁。如今已近退休年龄,但愿所有文友不忘初心,彼此且行且珍惜……
2024.05.07双流机场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