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冻冻东北(最终)-to the north

小任最近在忙着学车看牙没时间写下去,我又是受不了东西只写一半的OCD,就干脆和她商量了一下,剩下的东北之行都由我来写了。

「长了个白之 北山公园的素斋」

所以就像小任说的那样,高能槽点的集中爆发期永远是饭点儿。

从雾凇岛回到吉林市区我们仨先是就接下来半天的行程各自发表意见。信佛的我当然想去北山公园,小任也绝对乐意去那儿逛逛公园吃吃小吃,只是因为担心升哥没兴趣就在支支吾吾,最后还是一无所知的升哥大手一挥,就去北山公园!

当然肉食动物升哥很快就意识到踏上了我们的贼船,所以在小任指着素斋馆欢呼的时候毫无犹豫地跟我们兵分两路轻装简行直捣羊肉汤店。被丢下的我和小任抱着绝不死心一雪前耻的态度点了一份素锅包肉,配菜是土豆条。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喜欢素斋这件事儿很奇怪,因为素斋既不清淡【我在青岛之外的地方吃过的素斋都蛮下饭的,大概因为禅师口味比较重】,而且也不少长肉【特喜欢举的例子是猪悟能】。想来想去只能解释为用吃素来谴责自己抖抖抖抖S的灵魂吧。

等餐的时候我去摆供的地方挑了一本药师心经,里面都是梵文,我照着拼音一句一句念给小任听。

果然在失去升哥的「真·洞察之眼」的同时我俩也失去了对大冻北菜系的防御能力。且不说被做成辣味儿薯条的土豆,黄澄澄的一大坨锅包素肉还真是让人食指大动呢。我挑了一块儿素肉尝了尝,昧着良心说了一句其实还不错啊,小任满脸同情地看着我吐槽说,刚从集中营出来吧,来快多吃点儿。

嗯...薯条就算了,没有番茄酱差评。

升哥回来了。升哥坚决要打包薯条我们也没有办法。升哥没有剩主食很得意。

小任剩了一口口米饭。小任被老板娘大婶狠狠地批评了。

哈哈哈哈哈我就是喜欢幸灾乐祸。

北山公园分两部分,先是公园然后是爬山。大东北这个地方的娱乐方式真的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除了对眼动手打群架之外的娱乐设施大都和雪有关。听说夏天这儿还有荷花,完全想象不到。

我和小任玩儿了类似雪地摩托的东西,但是是坐在摩托后面拖在地上的箩筐里面,我挑了挑坐在比较刺激的靠后的位子。买票之前极力拉升哥一起玩儿,但是感觉被他无声地鄙视了。解释一下其实真的没有我形容的这么幼稚的,升哥太高冷而已。

所以能把升哥拉进鬼屋里面真是相当不容易,实际上从我们一进广场听到鬼屋里发出的呜呜呜的声音之后升哥就对它展现出了颇高的兴致。我倒是觉得进鬼屋以后再吓唬小任一定很有趣,就主动走在三人队伍的最后。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根本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添油加醋小任已经被吓了个够呛。鬼屋里面到处都是感应的开关,一路往前走就会有各路妖魔鬼怪从墙里面爬出来或者从天花板掉下来。升哥一马当先走在第一个,但是当他走过第一个机关的时候感应没有被触发(我觉得这才是最吓人的事儿...什么鬼...),小任不敢自己走所以躲到我后面。我追着升哥很快跑过第一个机关,一只牛头马面没逮着我只好狠狠地冲到跟在我身后的小任地面前,小任尖叫地就跟见鬼了一样。

为了补偿小任,我和升哥请她坐狗拉雪橇。这里的雪橇犬和林涛养的多利可完全不一样,我估计林涛家的蠢哈到了东北得直接冻成狗,狗棍儿。驾雪橇车的大叔一看就是一副奸商的表情,他的狗也一门心思地打滚儿求奖励,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狗。

嗯怪不得LT会养哈士奇。

雪橇车把我们放在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滑雪场,合着这边坑游客都是全套服务一条龙,我们仨才不上当呢哼。走着走着就走进野路里面儿,追着狗的脚印一路向上,走到上面的岔路连脚印都没得了。

一路经过了废弃的柴院,破破烂烂的电站,还有数不清的松树和松果,终于拐到大道上了。升哥看到前面有个算命算名字的,我随口说到每次看到这种神棍总有种上去让他看看我名字的冲动,我觉得他能念出来就不错了。这种恶意就跟看到有米上刻字儿的也会想要冲上去一样,带个生僻字不能一直只吃亏不是。

小任很自豪地在一旁说她的名字写成繁体都还是原原本本的样子,真是厉害。

一抬头就是玉皇阁,门口颇有童心的挂着旺旺(就是 新年喝旺旺! 的那个旺旺)的灯笼。我惊讶了下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样不好,庙里挂这种东西只觉得有趣一点儿不想吐槽,跟盲目崇拜似的。小任凑过来问我是不是最好在庙里不要拍照,我说是啊你看我连墨镜都摘了。

院子正中有棵大树,繁花锦簇灿烂地无法无天。我刚在想这庙好神,名副其实的一树独先天下春。琢磨琢磨不对劲,这句话说的可不是桃花啊。凑过去瞅瞅,发现那原来是假花,敢情这住持才是别出心裁地无法无天。我一个人又跑到弥勒佛前面拜了拜,两边挂着的对联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一直都觉得代表将来世的弥勒佛很亲切很有人情味儿,大概因为从小大人都夸我耳垂大像弥勒佛有福的关系吧。

出来看到小任没忍住正在拍照,拍完就跑过来秀给我看。没用滤镜,彩旗束成一条条飘扬在空中,阳光特别温柔,烟气婷婷袅袅,像是一回头就做旧了二十年的时光。我倚在栏杆上一不小心又走神儿了,脑袋里全是刚才一路爬山时阳光底下蓬松漂亮的雪,干净,柔软,明亮,像情人的手臂和眸子,又像晴朗午后的小憩和茶点。我眯着眼望着瓦檐的缝隙里明媚细碎的白云蓝天恍了恍神儿。哦,原来最像的,是二十岁时打春光里路过的江南。

「长了个白之 煎粉、碴条、麦当劳」

其实小任一直置着气呢,不仅跟我和升哥,还跟整个大东北置气。

掰着指头数数看,甭说没吃着煎粉打糕各种拌饭了,锅包肉连着吃了三顿,荤的素的大排档农家乐都走了一遭也没吃出好吃劲儿来。满族火锅没舍得吃,打糕更是连家铺子都没瞅着,辣味儿薯条牛肉汤饭东北大麻花啥的能算特产吗摔!

直到我们在北山公园一出门的纪念品一条街旁边了发现一家小吃店。(是的我就是喜欢先抑后扬)

煎粉和碴条都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但是味道没话说,从没在其他地方吃过的鲜辣味儿带着一股很东北的豪爽劲儿,和西边大草原大沙漠包括内蒙的豪爽不一样,没有烤全羊大盘鸡粗犷的量大价廉,而是爆发性一点儿不扭捏的味觉刺激。煎粉碴条:诶你看我这爆脾气!

所以小任粉足条饱之后精气神往上飚了两个buff,升哥和我带着哄好了小任的自豪感迅速出发直奔火车站。火车站就在桃源广场这儿,我想起来之前村长和我说我上学的GC以前就是一条线,直来直往地网罗了所有好玩儿的地方,那么吉林也差不多,以吉林大街为轴心一点点辐射出纵深。在火车站他俩一下子就瘫倒在椅子上了,我去小卖部之前问他们想要啥他们也很不耐烦地只是摆摆手,养精蓄锐等我买回来一板儿娃哈哈之后一拥而上抢走一大半。真狡猾!

在大东北第一次坐高铁。来之前就跟小任说东北的交通系统好复杂完全看不懂,两个临近的城市之间坐火车动辄就得七八个小时,果然是地大物博。终于能到首府城市啦,看到高铁都会兴高采烈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一坐上温暖的高铁这几天的疲惫就抑制不住地潮水般涌上来,除了升哥看起来还蛮精神的之外,我和小任都忙着打盹。所以说我们这次一路上的气氛就是和小任同学的HP成正比的嘛,下了火车之后就一直不说话的小任感觉就像新酱正片里面偶尔客串一下的“蜡笔小新灵异剧场”一样,不卖蠢了专心吓唬你的时候就会紧张的不行。

小任没胃口,晚饭就在火车站旁边的麦当劳草草解决,其实我和升哥也没什么吃饭的心思,太累了实在。说到这里就必须要同情一下把我们从M送到青旅的出租车师傅,我打着GPS给他指路然后终于被藏在居民小区里的青旅给晃迷路之后顶着尴尬的沉默后座杀人的目光和沉重的气氛他终于....把我们随便找个地方放下了....

连互坑的心气都没有,规模不大的一个小区硬是走出了当年小学二年级过锁妖塔的悲壮。小任攒了一路的蓝终于打通电话召唤出一只引路蜂,然后组合连续击千金一掷收服了大BOSS老板。这个东北汉子正和几个朋友聚餐,把我们领到房里就不再招呼。

很nice的客厅,有一个相当大的家庭影院。缓缓神终于到达存档点的我们一边补红一边换装,完全不想吃东西以至于连老板做的六菜一汤都不瞥一眼。不过老板的确是好手艺,想在家吃饭的话还能提前跟他说点菜,只是被锅包肉坑惨了的我们三个人终于学会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升哥在屋里充电玩手机,我和小任则补完了剩的半部《博物馆奇妙夜》。早睡早起,明天还能吃到老板手制的家常西红柿打卤面呢。

Nice to meet you, my dear Harbin.

(说实话我一直不会念Harbin这个词儿,跟合(ha)饼(biong)似的。)

Night Night.

「长了个白之 哈尔滨有个大教堂」

大概能住上一般意义上的【青旅】就已经应该心满意足,早上起床还能闻到老板打卤子葱花爆锅的香味简直感动的想哭。从广袤无垠的北大荒一路辗转跌跌撞撞来到哈尔滨,感觉就像当年达伽马路过好望角一样眼眶含泪。

按照这个逻辑走在中央大街上的时候应该泪流满面,在哈尔滨吃着少加辣子的哈尔滨烤冷面的时候就得泣不成声,吃完原味马迭尔还能再讨一根儿朗姆酒味儿冰棍的时候只能跪下感谢苍天了。就连升哥都被我们喜气洋洋的气氛给感染,兴高采烈地一路点评街上大大小小的姑娘们,仿佛到了哈尔滨就一脚踩进了春暖花开的大观园。尽管如此,他还是对我们大冬天吃雪糕的愚蠢行为表达了最诚挚的批评指正和发自内心的嘲笑之情,并且表示多买几块儿巧克力带回去才是王道。

不理他。穿过中央大街七拐八拐就到了索菲亚大教堂,这一段路相当有台东天桥的即视感,只不过炸鸡腿和臭豆腐换成了糖葫芦和烤冷面。其实对哈尔滨最憧憬的就是教堂,不仅因为青岛有著名的天主教堂所以心里存着几分比较的意思,而且在国外待了半年做了几次礼拜之后难免对教堂产生了某种好感。

小任提到了当年有名的梁朝伟去伦敦喂鸽子的段子,严冬、十字架和广场上优雅梳理羽毛的鸽群轻易地将文艺少女眼中的圣索菲亚教堂与对古老伦敦城的印象重合。汹涌的人群急匆匆的脚步背后,高大沉默的清水红砖贮存着礼拜的赞歌;从清晨到落日,拜占庭式的辉煌穹顶安静俯视着流淌的时光,以至于有那么一刻我们三个人产生了同样的错觉:无论面前是嘈杂的人声还是尖锐的车鸣,这座教堂永远是静默的;无论世事怎样无常沧海几度变迁,总会有人站在十字架前打心眼里敬畏着创世的精神。

「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寻找,就寻见;叩门,就给你们开门」

——马太福音

中午在教堂广场附近挑了一家评价相当棒的特色菜馆解决,叫做老昌春饼店。春饼好像是朝鲜那边和我国北方共有的一种小吃,尤其流行在春节前后,是把炒好的小菜和肉卷到筋饼里面吃近似于烤鸭的特色菜。虽然说土豆丝很香熏肉味道也很正,但其实是吃的很不舒心的一顿,店大欺客这种事儿总算碰上了一次,大概这就是身处文明社会(误)的代价吧~

回国之前还发了一条状态说希望能在国内赖到一口韭菜咬春的时候,误打误撞在哈尔滨吃到了“咬春”这个词儿的老祖宗春饼,也算是完成了一个心愿。

之前就在跟小任说着哈尔滨姑娘都好喜欢化妆,不管是穿着校服的小姑娘还是提着菜篮子的欧巴桑,脸上都戴着精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妆容。后来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小任突然恍然大悟一样的拉着我的袖子说你看你看妹子们是不是都不管底妆只画眼睛。我想了想好像还真是,本来东北的审美就有战斗民族的血统,特意勾画了眉眼之后就像开了大冻北民族的血继限界,一个个都化身成充满异域风情的电眼女神,不过我这么羞涩的性子怎么会直盯盯地瞅着妹子看呢所以总结陈词的任务就交给观察员升哥啦。

因为升哥真的是有很专心致志地在看各种妹子。

正如我们提到过的,在哈尔滨的气场中升哥自动点开了“搭妹子”的技能树,然后偷偷就把“渔色”这个属性点满了。【虽然这样还让他一直陪着我们俩吃货真是辛苦他了鞠躬。

之前一直都在吐槽升哥但是到了冰雪大世界之后剧情就一声不吭地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了...不行这段必须单开一章因为根本和整篇文章的画风都不一样啊...到底升哥是怎么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地和东北姑娘展开了一段不得不说的风花雪月呢?

前方高能预警:哈尔滨下了一场粉红色的雪。

「长了个白之 哈尔滨还有光头回头豆腐肚糖球糖画排骨包南煎丸子熏炒伞袋小任扒肉」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中国冰城哈尔滨的老城阜—道外地区时,X师傅已经带着最新鲜的面饼,架起火炉开始招徕早起晨练的大爷大妈。再过不到一个小时,被新鲜出炉的东北特色面食的诱人香味吸引来的男女老少就会把半条巷子围得水泄不通。住在老道外附近的老哈尔滨人都习惯在大清早慢悠悠地溜达到这家面点店,一边排着长队一边跟街坊邻居唠嗑,不多一会儿就能人手一份正宗特色的黑龙江“光头”,于是整个巷子里就充满了面粉独有的香气。“光头”是糕点的一种,有糕点的甜和油,还有纯碱馒头里的碱。刚烤出来的时候,外面的皮是酥脆的,咬一口慢慢嚼,于是唇齿间就充满了浓浓的老哈尔滨的味道。

如果说光头还只能说是西方面点,那么豆腐肚就纯粹是老祖宗们留下来的饮食智慧。北方豆腐洁白明亮,嫩而不松;卤汁色略深,厚而不重,香气清新扑鼻。所谓豆腐肚与普通的老豆腐不同,整体凝而不散,比之豆腐脑更多了几分咬头。从大清早开始就一直浸泡在卤子里,吸满了汤汁的豆腐肚更加莹润饱满,颜色亮丽,用小刀从中间轻轻切开,白、嫩、滑的豆腐流动着质感,人类又一次接收到了上天的恩赐。

老道外作为哈尔滨古老历史的见证者,更留存了为数众多的“老字号”餐馆。其中最出名最吸引游客味道最正宗的,大概就要数位于南二道街的六合顺清真饭店了。一进六合顺,墙上镶嵌着满满的都是饭店的历史,这家从民国初年历经动荡变迁渐渐成长起来的餐厅,以号称“哈阜清真三绝”的美食赢得了哈尔滨唯一一家清真“哈尔滨老字号”的荣誉。

清真三绝之一的回头,取的是“吃完回头一步三回头”之意,其实质与老北京褡裢火烧相似。回头呈长方形,两头封口褶回,以平锅烙出,颜色金黄、外皮微焦。馅儿是回民最心仪的牛肉大葱,拌上花椒水、酱油和老汤,最后用软面包住,吃的时候佐以醋、蒜,轻咬开口,顿时口舌生津,齿颊留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一道美味。而南煎丸子红亮诱人,大小均匀、鲜嫩不腻;熏炒伞袋先熏后炒,香嫩有余,极有嚼头。这三道菜便是闻名哈阜的“清真三绝”,而六合顺也正是以此奠定了哈尔滨清真饭店第一的美称。

没有顾客的时候,老任同志会安静地在小店招牌下盘腿抽一杆烟。大东北青蛤蟆烟的辛辣味与焖肉的咸香气混在一起,就构成了这“老任扒肉”的老字号招牌下最古老的嗅觉记忆。据任师傅说,这扒肉讲究“火力足、五味全(葱、姜、蒜、花椒、大料)、色味香”,长时间的焖煮让肉质酥烂适口,而熬化的肉脂混入汤中,带来原汁原味的肉食体验。猪蹄,则是大地与猪畜磨合后对人类的馈赠,富含胶原蛋白的精选东北黑猪蹄先是在几十种精心搭配的调味料和酱汁中浸泡,接着在高压下被柴火驯服,在滚沸的汤汁中熬得皮酥肉嫩,软糯鲜香。正是在这数个小时的烹煮中,人类能够达悟与大地的默契。

【哼想看东北爱情故事嘛先好好琢磨清楚舌尖上的老道外!】

「长了个白之 冰雪大世界偷心事件」

冬至后五十四天,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解之曰:水泽腹坚,阳气未达,东风未至。但这一日天极清明,寒冷新鲜的空气冲进肺里,洞彻心扉一样的痛快。

太阳落山后,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年轻的少男少女在冰雪大世界兜兜转转了大半圈,现在正站在冰砌的台阶上说说笑笑着排队。歪着帽子的小任一边抱怨没在大世界门口买竹子编的滑板所以不能玩儿滑梯,一边努力地把脑袋伸出去看着最中心的展馆有没有起灯的迹象,一会儿又耐不住寂寞地跑到队伍的最前面看别人玩儿滑索,眼睛滴溜溜地直转。在一边盯着小任不让她乱跑的升哥叹口气,小心地摘掉手套轻触着两侧的冰砖,里面浮着的微小的气泡被远处的光映照成魅惑的紫色。

队可真够长的,叽叽喳喳的小任和胡小飞就开始翻之前的照片。小任指着在滑冰场大展身手的升哥,促狭地瞥了一眼当时慢吞吞才滑完一圈的胡小飞,捧着腮帮子嘿嘿直笑。胡小飞狠狠地瞪了一眼小任,用胳膊肘戳了戳把手搭在栏杆上的韩文问他:以前玩儿过滑冰吗?跑得够溜的。

升哥没回头,慢悠悠地回了一句:有些事儿吧,它就得看天赋。

不去管憋得内伤的胡小飞,升哥想起那时在滑冰场上遇到的一对儿姑娘。那俩丫头也是新学的主,互相搀着在原地一个劲儿打转,左边的女孩儿单马尾高鼻梁,在他从旁边滑过的时候终于一屁股摔在地上。匆匆一瞥,他只记住了那个女孩儿绛紫色的羽绒服,翘着猫耳朵的粉红色护耳,以及咧开嘴大笑着眯起的月牙一样的眼睛。

排在他们后面的某话唠大叔也凑过来聊天聊得火热。大叔是东北人,不过是沈阳那边的,这次陪老婆孩子来哈尔滨玩儿,没成想孩子嫌冷缠着妈妈躲在帐篷里喝奶茶,于是自己一个人跑来玩滑索的大叔就自告奋勇地给升哥三人讲起来冰雪大世界独有的浪漫:要说这冰雪大世界最漂亮的时候,那指定是刚入夜华灯初上的光景,以紫色为主色调的全场灯光亮起来的刹那,好像每一座冰雪城堡都在欢呼一样。冰砌的砖墙跟琉璃似的透射着四周的光,那叫一个流光溢彩!

胡小飞在旁边嘀咕大叔您还真能侃,导游都没见您这么卖力的。还没等大叔吹胡子瞪眼,周围人突然推推搡搡地闹腾起来,大概因为排队时间太久,四人身后的一大家子冻得够呛也累得够呛,趁早顺着原路下去了。本来百无聊赖地小任突然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凑过脑袋说:看那边!那个猫耳好萌!

倚在栏杆上的升哥蓦然回首,台阶底下,穿绛紫色羽绒服戴粉红色护耳的女孩儿微微仰起头,笑靥如花。

当许多许多年后,我们躺在摇椅里回忆往事,记起的也许都是一场场桃花一样绚烂的初见吧,就像童年小心折好的纸飞机,轻飘飘地飞起,徜徉,划过心湖,荡起的涟漪层层叠叠。人生若只如初见,就算看过再多沧海、饮过再多种类的酒,低吟着这句诗的心情终归是遗憾。

可是即使会遗憾,我们都依然,还在路上啊。

因为年轻,就要骑最快的马,走最远的路,在最明亮的星星底下,听耳边呼啸的风。

升哥和女孩儿一组攀上滑索,紧紧地抓住头顶的握杆,向着冰雪世界的中心飞掠而去。那一霎那,从中心场馆开始,天地间突然腾起紫色耀眼的雾气。所有冰砌成的台阶、迷宫、高塔顿时染上一层紫蒙蒙的光芒 ,十几米长的鲤鱼骨灯仿佛活过来一样腾舞,巨大的城堡像是燃烧的烟花从底端一层层绽放出色彩。在这琉璃世界上空穿过的升哥悄悄侧过脸去,看着女孩儿嘴角那枚酒窝漂亮的精心动魄。女孩儿冲升哥眨眨眼睛。

哪怕落花无意流水匆匆,淡淡交会过不留印记,有那一刻,亦是记忆深处最温柔的共震。

「知所在自然自在,求明白长至长白」

其实我们还去展览馆看了冰雕和时装走秀,去李先生吃了以前不爱吃的快餐,在老道外买了长得很后现代的加菲猫形状的糖人。晚上的圣索菲亚大教堂灯光摇曳,小任咬着嘴唇拍了一张变焦模糊的尖顶钟楼。

小任说她如果能去霍格沃兹的话想进拉文克劳,我说我喜欢斯莱特林,喜欢院旗上银色和绿色漂亮的小蛇。小任说起JK罗琳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崇拜的光,那种光大概就跟我和升哥想到赫敏的时候差不多。于是整个晚上我们都在闲逛,像三个放学之后不想回家的小高中生一样彻底无所事事,天南海北地随意聊天,脚步却越来越轻快。

走到车站的时候,我们一起抬头望着天。星盘坚定地循着轨迹不停旋转。

还有一次我和他们走散,站在街上东张西望,结果找到一尾特漂亮的蓝色小鱼。逗弄完小鱼悠闲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拎着一包小吃等我。

有天早上我们各自趴在床上商量着要起床去喝粥,小任可激动地举手说她知道粥铺在哪儿。群里聊得热火朝天,一开门互相瞅瞅却还都是发丝凌乱睡眼惺忪地模样。

那天晚上,我们靠在沙发上看完了整整一季六集的《极品基老伴》,没心没肺地大笑,眼神越来越亮。

而最后一天的下午,我们已经去过了行程表上列的所有地方,就干脆上到松花江上,在厚厚的冰面上暖暖的阳光里散步。那天天气奇好,阳光灿烂万里无云,远处有人在放风筝,八爪鱼张牙舞爪地在空中盘旋。这一切让我想起两年半前的夏天,我们一行六人锵锵行在鼓浪屿的夜里,老鲍唱着歌,时间都被放慢了一样的悠闲浪漫。那年我们十八岁,生活充满希望。

旁边一辆吉普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于是仨人放宽心地在冰面上蹦蹦跳跳,一会儿又去冰坑旁边观察裂纹。我和升哥拖着小任在地面上滑冰,可是小任实在太不光滑了完全滑不起来。干脆三个人坐在冰面上,阳光底下三张脸庞笑容灿烂不染风霜。这年我站在我第一个二字头生日的尾巴上,更加热爱这生活。

升哥站起来拍拍衣服说,该回青岛了。这话真耳熟,只不过那时说这句话的是东哥。

回去之后我要吃排骨米饭。我回答道。

去东北旅行算是一个接近执念的梦想,就好像我决定没有女朋友之前不会去苏州或者塔斯马尼亚,但其实长白山并不是一个这么俗气的地方。至少在冬天,他是远离文明中心在风雪中用肩膀撑起天地的雄伟东北爷们,就像驻扎在中朝边境的边防战士一样绝不矫饰绝不低头,怎样都要顶天立地。

中国自古都有龙脉灵气这个说法,那么长白山就是匍匐在版图边缘桀骜不驯的独龙。他的灵气是站在雪峰上大口呼吸的痛快,是面对天池镜子一样旷古绝伦八方不动的安静。长白山不是一个需要你仰视的地方,踏上山的每一步,他的血肉都会与你相融,从眼睛到皮肤,再到骨骼脊梁。他像夸父一样固执地撑起一方天地,在没有春天的东北开辟出一座姹紫嫣红不输江南的花园。

想用一切褒义词赞美长白山,坚定,从容,肌骨雄壮,脊梁中正。

爷们就该学长白山:安静,绝不浮躁;骄傲,从不弯腰;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每个梦里都是长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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