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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无生之觉悟做有生之事业,以悲观之心境过乐观之生活。”——叶嘉莹
知道先生的大名,缘于十五年前一个秋日的周末。碧云天,黄叶地,秋阳正暖,我一时兴起独自骑车到了新华书店,因为并无采购书单,遂在书架前细细探寻,突然《唐宋词十七讲》跳入眼帘,莫名心中一喜,就是它了。从书架中轻轻抽出,最先看到的是繁体字的作者“葉嘉瑩/著”,不禁惊道“好美的名字!”浏览扉页的文字后方知先生1924年出生,已是85岁高龄,更生敬仰。
先生是个爱美的人,每每出镜,常是一袭或蓝或白或灰的素雅宽松长衫,同色系的披肩丝巾,卷曲的灰白头发,整个人尽显优雅高贵。先生的高贵在形更在神,百岁人生,有超过七十年站在讲台上,奔波于各国各地,不遗余力弘扬传统诗词文化,难以想象那单薄的身躯中潜藏着多么巨大的能量,一颗拳拳爱国心尽数付印在了先生那一沓沓厚厚的书稿上。
先生一生坎坷,颠沛流离。少年丧母,没有怎样体味过爱情,中年失去大女儿与女婿,后来小女儿又得乳腺癌……同样身为女人,这些苦难于我几乎不敢想象,又何止“压垮”一词能形容?先生在纪录片《掬水月在手》中提到这些时却是云淡风轻,因为先生想到的是孔子的“其为人也,乐以忘忧”,挫折、苦难,世俗的得失、成败,相较于先生的理想和持守,正如蚍蜉难以撼大树,而传播诗词的美好这件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正是先生心中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少女时代的先生在《咏莲》写道:“植本出蓬瀛,淤泥不染清。如来原是幻,何以度苍生。”先生正是那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将个人的小情小爱升华为了传统文化教育的济世大爱。先生倾尽家产设立的“驼庵奖学金”、“永言学术基金”和“迦陵基金”,正是这大爱的载体与化身。
从《唐宋词十七讲》《叶嘉莹谈词》等书中受教于先生,学会了领略词的“言外之想”和“幽微深远”,更懂得了优秀的文学作品要阐发培养爱美要好的感情。对于古典诗词,先生独树一帜提出“弱德之美”,意即在承受的压抑之中要有自己的坚持。窃以为,这是先生对诗词的理解,也是先生身为女性一生的真实写照啊!
有人将兴趣爱好分为三个层次:一曰观众,重在欣赏;二曰票友,会投入学习,并有一定的个人能力;三曰职业演员,个人能力已达到够格的水平。对于宋词,自己充其量是个一般的观众,经常的状态是沉浮在各种生活和工作的琐事之中,连家中的《宋词三百首》也未能从头到尾的认真读过。可每每想到先生,“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的郁结挣扎,“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揉造作,“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孤高清冷……这些个关于词的记忆与美好便不可阻挡地穿过时间的隧道击打在我的心上。我想先生倾其一生想要实现的也便是此吧:无论时光如何变迁,诗词的比兴与其本身的姿态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轻轻拂过,“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让我们的心变得柔软而坚定。
莲实有心应不死,诗骚李杜魂永存。生于诗,长于诗,融于诗,迦陵先生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