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神病院生活3个月,心情烦闷,我爬过墙被防护栏电晕,头发好悬没烧焦,从嘴里吐出一口白烟,用近视300度的双眼望着漫天繁星的夜空,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惆怅的滋味。
果然啊,近视眼的世界都是霓虹色的。
看不清哪颗是北极星,哪个是摩羯座,算了,不看了,还是回去吧。
我应该回去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好好策划我下次的逃跑路线。
这惊人院的床真的该修修了,怎么这么硬,这么硬让人怎么能睡得着觉!白天内心思考已经够累了,还要做那无聊的体操运动,伴着非主流的吵闹音乐,我差点以为一群精神病患者在大厅里听着凤凰传奇的音乐跳老年广场舞!
“嘿,高冷,昨晚你睡的可真香!躺床上就能马上睡着,我听着你打呼噜的声音真是羡慕死了,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儿的睡眠质量就好了!”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这个家伙叫烦人,我懒得记他的真正名字,我连我自己叫什么都懒的记,更何况是别人!
自从他来了之后,我的形象一落千丈,他总是在我为自己感到自豪骄傲,甚至为自己的高智商而沾沾自喜的时候说些让人生气的话,没错,他就有这烦人的本事。
我们每天循规蹈矩的做着同样的动作,吃药,吃饭,运动,吃药,吃饭,交谈,睡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着。
我甚至会想这样的人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我住在233病房,我的病号是741,每当有新生进入,总会不厌其烦的问我:“嘿,老兄,你这大号啊!怎么住的这么靠前?
今天也不例外,这个新学员又提出这种白痴问题。
我心里很烦,我不想回答她这无聊的问话,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对她的疑惑进行解答:“我进来时,别的病房已经满员,而233病房现在我住的那个床位的前任刚好死了给我腾出位置,所以我就插了进来。”
这一大段话是我有史以来说的最多的一次,我向来对外人都是冷冰冰的性格,我是这里出了名的高冷患者。大家都叫我高冷。
能让我说这么多话的人,她还是头一个,我上下打量她,嗯,长得像个人类一样,有鼻子有嘴有眼睛的。
长直发,大眼睛,三眼皮。
三眼皮?
我猛的凑到她面前扒着她的眼睛仔细翻看,怎么会是三眼皮?平常人不都是单眼皮或者双眼皮,她是个另类?
“你干嘛!”
她瞪着眼睛,拂开我的手,跳出半米远与我保持距离,好似我方才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我冷眼看着她的举动,不就是看看而已,需要这么大惊小怪吗?大家不都是人类吗?难道她是外星物种?
“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她拢了拢敞开的病号服,眼神戒备的看着我。
呵,好像谁没有病号服似得,我也拢了拢自己的病号服……该死,我什么时候把病号服的纽扣给系上了!
“别慌!”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我淡定的解开纽扣,在她疑惑的眼神下,拢了拢终于敞开的衣襟,仗着身高的优势,如王者般俯视着那个瘦小的人类,然后像平常那样,高冷的回了233病房。
呵,人类,这就是你惹我的下场!
我撇撇嘴,斜眼看着门板,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刚刚那个被我关在门外,碰了一鼻子灰的三眼皮人类,没了动静。
嗯?她怎么不反驳我?她为什么不像其他人那样疯狂的拍打房门叫我出去单挑?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这么想着,我咂咂嘴,摇头晃脑的又回自己的床铺,安逸的躺下,今天晚上我依旧思考我的逃亡计划。
没人愿意呆在这个傻子充斥的世界,我必须逃出去,我必须在外面的世界做点什么,而不是呆在这个笼子里面像动物园里面那些可怜的熊一样,给东西吃就谄媚的表演。我觉得如果我是那头熊,我会疯的!
“嘿,老兄,你今天吃药了吗?”
“我没病!”
“得了吧,每个来这里的人都说自己没病,可哪个不是这里有问题。”
烦人抬手,竖起一根手指点点自己的脑子。
“嗯,我知道你有病!”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我没病!”
我没接他的话,每次他都这么说,无聊。
我把双手放在后脑勺,枕着枕头,翘起二郎腿,看着外面幽幽的月光,脑子里密谋着惊天计划。
不时为自己的计划感到自豪而嘿嘿一笑,真是棒极了!
惊人院的院长叫什么来着?
“哎,烦人,咱们院长叫啥来着?”
“熊博士,就是那个,啊~sugar sugars,小小的瑞士糖,快乐齐分享~就是那个瑞士糖的熊博士。”
我白了烦人一眼:“就你话最多?就你知道。”
真应该让烦人少看些电视。
副院长叫什么来着?我懊恼自己总记不住这些繁杂的琐碎之事。
我偷偷睨了对床的烦人一眼,瞧他根本不知道我在看他,他在修剪自己的脚指甲,我舒了一口气。
“加油,你可以的,不就是问一句话吗?不懂就要问,不耻下问是自古以来的优良美德,嗯,问吧!”我这么安慰着自己,给自己打气。
“那个,烦人。”
“嗯?”
烦人抬着自己的脚,我感觉他仿佛要把脚送进嘴里一样,剪个指甲而已,至于把脸贴脚那么近吗?
“你有脚气吗?”
该死,我怎么问的是这个问题!一张口我自己也懵了,我刚才明明是要问很有学问的话的,怎么张口就变了?!
我眼神疑惑后又马上严肃的环视室内一周,我觉得这惊人院肯定密谋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我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口不择言?!
烦人一脸茫然的看着我?
“什么是脚气?”
对于这种类似学术型的问题,他总会与我探讨很久。
我嫌弃的看他,这家伙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太好了,之前我每次发表重要讲话后,他总是拆我的台,看我不好好羞辱他一番,一雪前耻!
我优雅的从床上坐起身,抬起左手把右胳膊的袖管卷起两圈,抿了口茶缸子里的凉白开,以便我清润咽喉。
“咳咳,让我给你这个笨蛋普及一下。”
“你才是笨蛋!你全家都是笨蛋!”
“你不是笨蛋那你为什么不知道什么是脚气?”
“你欺负我!你竟然欺负我!”
烦人突然委屈的扁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我就欺负你了,怎么着吧!”
他的眼泪突然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哇的一声全部倾泻而出,并张着嘴叫喊到:“医生!护士姐姐!高冷欺负我!啊~”
我被他尖锐的哭声吵的心烦,厉声呵斥道:“别哭了!烦死了!再哭看我不揍你!”
这人要是点背,喝凉水都塞牙,正赶我挥舞拳头吓唬烦人的空档,拳头还在空中没放下,护士大妈就来了,身后跟着那个叫做熊博士的院长!
护士大妈是个知性的妙人儿,当然这是其他患者对她的评价,而我管她叫大妈是因为,她总喜欢把我单独叫到一个小屋内,美名其曰开导我,其实她每次都会对我上下其手!
我讨厌她!她总会用那副隐藏在金属材质的镜片后的双眼,色眯眯的盯着我,这会让我浑身不舒服,甚至起鸡皮疙瘩。
我不慌不忙的把拳头放在自己身侧,但并没有松开的打算,只要这个大妈敢上前一步,我必然会打到她鼻血如注。
护士大妈带着凌厉的眼神射向我,我以为她会过来抓我,但朝我走过来的却是熊博士。
我没有对熊博士动用武力,安静的被熊博士带走。
熊博士是位52岁的老年人,但他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是个很绅士的长者,很有学问的样子,我喜欢和有文化的人打交道,因为他不把我当成精神病人对待。
熊博士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抿唇后,良久说道:“说吧,为什么要打徐至魔患者呢?”
“博士,我没打他,你要相信我!”我诚恳的说道。
“你没打他那徐至魔患者为什么哭呢?哭的那么凶。况且……我和赵护士进去的时候,你的手俨然是一副要打人的动作!”
熊博士对于我的不坦诚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既明,我一直把你当作朋友,我以为你可以安慰,甚至安抚好同你病房的友人,我对你寄予了很大的期望,昨天,我甚至同赵护士讲,再观察你一段时间你就可以出院了!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和外界常人相处,甚至会相处的很好,你很快就会融入社会,融入这个世界,可从今天这件事看来,我想我要重新审视你了。”
我冷冷的看着熊博士这个即将步入晚年的老人在那儿唱独角戏,这男人从进来开始就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在他说话期间,我甚至闻到一股同护士大妈相似的味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肩膀上还有一根长长的棕色发丝,同他握手时还有一股猩猩的味道。
嘴上说着冠冕堂皇哄骗烦人那种傻子的大话,可我已经来了这里3个月了,无数次的逃跑,无数次被单独教育的环境下,我早就看透了这些人藏在斯文外表下的败类模样。
上上次,我钻狗洞的时候,被烦人撞见,结果他不和我一起逃出去,反而跑去通风报信,可那狗洞太小了,我只有头伸了出去,脖子以下的全部身体都还留在院内,我看到院外有只麻雀,它长的那么小巧玲珑,每当有车流开过,它总会倏的仓惶飞走,就像人类生命一样生机磅礴。
从那刻起,我下定决心要逃出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像那只麻雀一样。
那次护士大妈把我叫到她的休息室,狠狠打了我一耳光,后又抚摸我的脸,把自己那殷红的嘴唇凑到距离我嘴唇的3公分处,我恶心的撇开脸,避开这艳如蛇蝎的女人。最后还是免不了遭到一顿暴打。
而上次逃跑被电,还好我没有发出叫声,不然被她发现,我又免不了被修理一顿。
外人都道院内的患者全是精神病,没有一个健康的,可谁知道这高墙大院内的生活却过的猪狗不如,我们逃跑一次就要被毒打一次,新人总是问我为什么能睡在233病房,可天真的他们永远不知道,住在233病房的那个患者是因为逃跑,最后被院内的赵护士打死的!
那个患者不停的逃跑,每次逃跑打的伤尚未痊愈就要接受下次的暴打洗礼,终于,他还是逃出去了,只不过是灵魂得到了解脱,肉体还尚在人世。
他们总是喜欢打我们的头,有多少人明明进来时病情没有那么严重,最后却成了真正彻底的精神病!疯疯癫癫的嘴里怕怕的念叨着:“别打我!别打我!”
可现在熊博士却说什么再审视一段时间我就可以出院了,多么讽刺的笑话,我们这种人,一旦进了这里,就会被带上有色眼镜,出了大门,外人还是用有色眼镜看我们,觉得我们精神不正常,杀人不犯法,定要离我们远远的,可我们也想被这个世界接纳,想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说着一段时间出院,这一段时间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一辈子。
你们问我现在出院了吗?
我只能回答你,没有。那天我惹恼了熊博士,他将我单独关到一间屋子内,那床板比233病房的还要硬,但这依然没有断绝我想要逃出去的决心。
要么在这里孤独终老,要么在这里拼了命的逃出去。
而我,选择后者。